第一册 第一章 风雨危现
太阳虽是很大,连顶上那繁茂的枝叶,都似挡不住火热的阳光一般,日光掩映之中,一地软茸可爱的绿草皮上头,洒上了一点一点的白星,光亮亮的,在那凉快的暗影中,黑白相映之下,格外引人注目;但林荫之下的女子,却似根本感觉不到火热阳光的威力似的,仍是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草地上头,望着枝叶外头那澄蓝清澈的天空,间中微微地转了转身,又像在睡午觉,又像是边发着呆,边在享受这片午后热力中的树下凉意般,好生惬意。
若非这儿是山 头,虽说刚过午的太阳极大,烈火如焚,但风头更大,凉风习习吹起来的树下不仅不感觉到那如火烤般的炽热,反而颇有些舒爽快意,换了是山下的城镇当中,这太阳只怕威力更强,加上人多的地方风头就小,闷都能闷出一身汗来,在那儿别说享受,只怕光浑身上下挥之不的汗腻沾黏感觉,也就够令人难受的了。
舒舒服服地躺卧着,任凭间歇而起的山风时而大力、时而轻柔地拂过她的衣襟,吹的嫩黄色的衣裙时而轻飞飘起、时而乏力落下,那山风轻柔飘送之间,只将那女子身上的衣裙拂得轻舞不已,不时透出了玲珑修长的优美身段,加上那女子神情悠閑,年纪看似不过二十五六,肌白如玉、樱唇丰润之间,颇有些特出风韵,又似年少娇女,又似成熟妩媚,那出了神般舒服享受的神情,当真是再美也没有了。
原本还在閑閑地享受着山风温暖的吹拂,那女子娇躯突地微不可见地稍稍一动,眼儿虽是张也不张,嘴角边上却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,浮起了一丝微微的笑意。那笑意极其温柔甜美,似是又好气又好笑一般,就好像是一个温柔秀气、成熟稳重的大姐姐,偏偏遇上了调皮捣蛋、爱玩爱闹的小妹子,拿她完全没有法子的神情。
「师父!师父!」随着少女娇甜的语声,如风过水麵般,在这安静舒服到引人入睡的悠閑之中,拂起了一丝涟漪。
听到那少女半跳半跑地走到了近处,树下的女子轻轻地歎了一口气,这才张开眼来,适意地伸了个懒腰,慢慢地倚树坐起,玉颈轻转之间,写意披垂的秀发左右飘了飘,掌缘轻轻地劈了劈颈后,一幅疲累未消,还没有休息够的样儿。而那个奔到了树下,乍看之下才刚十六七岁的少女,虽也是个清秀的美人胚子,但神态活泼泼的,与其说是女子,还多点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,则是伸了伸舌头,一脸顽皮模样地坐倒在一旁,举手向颈上搧了搧,脸蛋儿热的红扑扑的。
「怎幺了,绛雪?」树下那女子微微地笑了笑,伸手拍了拍那名唤绛雪少女的肩头,「才刚被你们吵的连顿饭都吃不好,为师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,到此休息一下,怎幺才安静一下,你们就又叫又吵的,一点女孩子样子都没有?」
「哎,师父,你不知道啦!」促狭地笑了笑,顽皮地吐了吐舌,绛雪特地放低了声音,脸儿也凑近了师父耳边,活像要说什幺重大秘密似的,「你知道……谁回来了吗?」
「难不成……是你二师兄?」那女子微微一笑,伸手搔了搔绛雪娇嫩的脸颊。虽说是师父,听来像是蛮老气的,但玉真子自幼修习道门内功,功力不弱,驻颜有术,虽说年已三十过半,但光从外表看来,也不过二十六七,不像个师父,倒像是绛雪的大姐姐似的。
「才.不.是.呢!」似是有些儿怕痒,绛雪避了开来,整个人随即偎入了师父怀 ,撒娇似地在玉真子怀中磨着,淘气地笑了笑,「二师兄也不知道跑到了那儿去,到现在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。是师伯啦!徒儿没回来,他自己倒先回来了,还带了个师弟回来呢!绛仙姐姐正在厅 招呼他们,教我来请师父过去,不然……不然绛雪可没那幺大胆子,把师父给吵醒过来。」
「老是这个样,没大没小的,」脸儿微微一红,眼中浮起了温柔的神色,但那丝娇柔在玉真子麵上却是一现即隐,她似是猛地醒来一般,伸手拧了拧绛雪那稚气未消,嫩嫩甜甜的脸颊,满脸又好气又好笑,想要开骂却始终没法真生起气来的神情,偏是师兄妹两从来就拿这两个顽皮孩子没法,想气都气不起来,「连对师伯也没半点敬意。还有,你们从来爱玩爱闹,从养你们开始,十几年来,为师这午觉从来没好好睡饱过,真不知你们是怎幺搅的,就是有办法弄得为师睡不下去,非起来收拾残局不可。这样下去,等你们将来嫁了人,可怎幺好喔?」
「绛雪才不嫁人呢!绛雪要永永远远陪着师父,一辈子都不离开师父,如果要嫁人嘛……就让绛仙姐姐去嫁人好了。」
「你啊……」玉真子莫可奈何地一笑,站起了身来,纤手轻轻地在衣裙上拍了几拍,拂去了沾上的草屑,像是在想着什幺一般,「万事都讲一个『缘』字,只能论天意、半点不由人。缘份若是到了,你想不嫁也没办法;缘份若是不到,你想嫁也没得嫁。时候若是到了,可轮不到你这小鬼头说要嫁不嫁的。」
「是,师父。」
「怎幺了?」看到绛雪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,想别转脸儿去偷笑又是不敢,偏又忍不住的模样儿,玉真子不由得奇怪,这两个小妮子平日就诡变百出,什幺鬼玩意儿都有,但今儿怎幺特别怪?「笑成这个样子,难不成是……是师兄……师兄带回来什幺宝贝了吗?」
「不是什幺宝贝,是师弟。」绛雪忍了半天的笑,终于还是笑了开来,「哎呀,受不了了!那个小师弟好好笑,满脸都是麻子痕,圈圈点点的,加上年纪轻轻的,看起来也没比我和姐姐大多少,偏偏又装得一幅成熟样,说话慢条细理,动作慢慢吞吞,活像是小孩子扮老头一般……师父如果看到,也会笑的……」
「小心一点,别在人家麵前这样笑,会得罪人的。」轻轻地拍了拍绛雪的脸,玉真子的脸沈了下来,满脸严肃神色,颇有些师父的威严,慑的满脸顽皮样的绛雪也静了下来,像是做了什幺错事般,只有挨训的份儿。
「就算亲如师弟,也不可以这样笑人家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,可不是每个人都像……像你两位师兄一样,生就的英俊年少,毫无缺点,天知道你师弟是小时候出了花,还是后来不小心伤到的,这可不是他自己要的。何况麵目小事又算得什幺?做人一要立身端正,二要行事笃实,什幺武功和品貌,都只是小事一椿,不足一观;更何况现在多了个师弟,你身为师姐的,更要为人表率,绝对不可以以貌取人。」
「现在在山 还好,要是以后下了山去曆练,照你这样随意嘲笑别人的形貌,非出事不可,到时候看你出了岔子要怎幺收拾?那时你身在江湖,形孤影只,可没有为师或绛仙会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了。」
「是,绛雪知错了。」伸了伸舌头,绛雪扮了个鬼脸,「不过绛雪可没有当麵笑他喔!一直到出了门后才笑的。」
「这样更不行啊!」手指在绛雪的头上轻轻地敲了敲,玉真子歎了口气,摇头摇的更厉害了。师徒情份已有十来年,有谁比她更知这两个小女孩的?当时的情境她不用猜也想的到,比绛雪还大一岁,稍成熟一点的绛仙必是看出了绛雪忍俊不住,才会支她出来寻自己回去,若非如此,光凭绛雪现下装出来的这种脸,不得罪人才是怪事,「装成这种脸,就算嘴上不笑,别人也知道你心下在笑,这种弄法更不成。」
「是……是……是,绛雪知错了,以后不只是脸上忍着不笑,心 也不笑,连脸上都不动一下……哎呀呀……那好难哪,师父……」
好不容易走回到大厅,听到她俩脚步声慢慢走近,一个少女忙迎了出来。
仅仅比绛雪大了一岁,虽说容颜与绛雪极其肖似,简直就像一个模子 刻出来的一样,但那少女的神态形貌却要成熟得多了,由于这内蕴的气质衬托,和绛雪相较之下,绛仙也娇美成熟得多,比较起来绛雪天真顽皮,稚气的还像个孩子,绛仙则是温柔甜美,已是个完完全全的少女了。
不像绛雪一般挂着满脸顽皮的笑,绛仙的神情要沈稳许多,像个小大人般,先依师门礼节向玉真子见了礼,话才出口。
「听师伯说,目下还没有大师兄的下落,师伯已经交给二师兄去找了,二师兄大概半年后才有得回来。不过师伯这回收了个新师弟,原名叫做赵予,因师门排行,改名叫做赵平予,正在 头等着师父。」
「哦?还没找着啊?」玉真子轻歎了口气,摇了摇头,她也知道,这个徒弟的生死一日不清楚,师兄便一日寝食难安,自己身为师姑,自然也是关心。
她师兄元真子本有两个徒弟,大徒弟杜平殷天资最好,武功也最高,年轻精锐、雄姿英发,在山中习艺时又努力,若非限于年轻,火候仍有不足之处,以他的天资,其武功造诣恐已不在玉真子之下;加上杜平殷下山之后,又时有奇遇,功力更是一日千 ,又兼平日 行侠仗义,手下击毙为非作歹的恶人无数,武功之高、声名之盛,称得上是武林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,加上人品稳重、心地良善,是个至诚君子,元真子玉真子两师兄妹,对他均颇寄以厚望,认为若要光大玄元一门,在下一代 就要看杜平殷的表现了。
但去年年初杜平殷和吉州蓝家家主蓝元清、闽南一字慧剑门掌门华元子联手,大战黑道中出名的魔头『铁掌归元』邵华中于武夷山中一处绝崖,足足大战了三天两夜,合三人之力却没能讨得了好去。
虽说无门无派,也没听说他有什幺狐群狗党,向来踽踽独行,但在江湖中打滚到现在,虽是单枪匹马却无人可奈他何,邵华中的武功之高、实力之强可想而知。绝崖之战,虽说是以寡敌众、以一打三,明显的处于劣势,但那『铁掌归元』邵华中却是凶悍至极,非但毫不示弱,反而以攻对攻,先以他的成名绝技『玄阳金掌』击毙华元子,打的华元子首级崩碎,当场死无全尸。接下来的剧战之中,杜平殷和蓝元清虽是小心翼翼,纵伤亦不致命,却也战的伤痕累累、步步败退,在邵华中凶燄之下毫无可胜之机,眼见要一败涂地。
到了最后,杜平殷眼见无倖,遂拚了性命,和邵华中同归于尽,一齐坠入了武夷山中,登崖众人仅只剩下蓝元清一人伤疲交加、负创下山,拚着回到蓝家就倒了下来,据说至今还病着,连床都下不了呢!
这一仗虽是以众击寡,但『铁掌归元』邵华中横行江南,凶名久着,无人是他敌手,杜平殷虽说是靠着拚命狠招,也只能同归于尽,算不上占到上风,但雄姿英风,仍堪为武林传唱。只是杜平殷年少英俊,又兼行侠仗义,江湖中难免颇多留情,其中尤以吉州蓝家的两个女儿,蓝洁茵和蓝玉萍对他最是一往情深,虽说玄元一派威名不着,门户不对,蓝元清对这段姻缘实在不太讚成,但也拿这两个女儿没有办法。
现下虽说杜平殷堕崖,生死不明,但蓝洁茵和蓝玉萍仍不死心,在江湖中四处行走,努力想追出情郎的下落,再加上元真子和次徒郑平亚也在追寻其迹,算来杜平殷虽已算是死了九成九,在江湖中可还真是红人呢!
一边想着,玉真子一边领着二女,慢慢地走进了大厅之中。
才一进大厅,玉真子就看到了,一身玄衣道装的师兄元真子,正坐在上首闭目养神。别来年余,元真子还是那幅模样,修饰精洁,浑身上下一派自然,颜容温和平静,一见便知是个有道之士,即便是年来江湖奔波,也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些许痕迹,羽衣玄冠、容颜如旧,外貌仍是那幺的年轻,只是眉梢微微有些掩也掩不住的沈郁之色,令人看了就心疼,想必杜平殷这一出事,至今生死不知,他的心下绝不好过。
一直牵肠挂肚的,好不容易等到元真子回来,玉真子原想出声招呼,慰问一下他的辛劳,但也不知怎幺搞的,原本满溢心头的千言万语,一见到他竟似全飞到了天外去,喉 似是塞了个核桃一般,张口结舌的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连绛仙和绛雪在旁猛牵她衣角,也没能把玉真子飘出去的魂儿给拉回来。
偏偏玉真子说不出话来,元真子竟也似和她耗上般,闭目养神的像是个雕成的道人像似的,连一点生人气息都没发出来。厅中就这样静默了良久,好不容易,玉真子的魂魄才在腰后微微一痛间拉了回来,她回头望去,只见绛仙躲在她身后,指尖轻轻地戳着她,满脸都是怎幺抑也抑不住的顽皮笑意,绛雪则是老早就避到了外头,从这儿只能看到她的背,躲在那儿不住轻抽着,显然这皮孩子正躲着偷偷的笑呢!
「别……别顽皮了,绛仙,快给……给师伯上茶。这幺大热的天气,路上一点风都没有,师兄大老远的回来,一定也累了……」
「茶早已经上了……」看着玉真子双颊晕红、眼中含笑,只注意着元真子一人,言谈中却还装着平常一幅严师模样,差点儿就忍不住笑的绛仙捂住了嘴,以免自己也像绛雪般忍俊不住失态,要跑到外头大笑出声。师父老是这样,明明很高兴师伯回来,心 有一堆话想说,满怀心头的话啊!只怕三四辆大车装都装不完,偏偏当真碰上了,两人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,赌赛一般的你静我更静,比平常打坐练功时还要沈稳安静哩!「师伯就是用过了茶,袪了心火,才坐的这幺舒服,动也不动呢!」
听到玉真子和绛仙这般闹玩的声音,元真子这才睁开了眼儿,偏偏脸上也不争气,一看到玉真子,他的脸也红了起来,原本想安安稳稳地说几句话,偏生舌头也像是打了结一般,怔在那儿再也动弹不得。有点儿生气地向旁望了一眼,新收的那小徒弟赵平予,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壁上字画,连眼儿都不望向这儿一眼,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。
站起了身子,轻轻地拍了拍赵平予的肩膀,他这才转过了身来,无言地随着元真子,一同走到了玉真子的跟前。
「师妹,这是我这回出去,带回来的徒弟赵平予。这是你师姑玉真子,平予,还不向师姑磕头?」
「师姑在上,平予磕头,望师姑万福金安。」
直到此时,玉真子的心儿才算从元真子身上移了开来,她伸手扶起了赵平予,打量了他几眼,这才知道,为什幺绛雪这顽皮姑娘,会一幅忍俊不住的样儿,到现在还捱着不肯进来,生怕在众人麵前失了态。
这赵平予不只是脸上满布麻子,坑坑巴巴的,丑而不恶,貌相的确惹人发噱;再加上明明年纪和绛仙差不多,最多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,绝不满二十,行动却是慢条斯理的,无论说话和动作,都比别人慢上半拍,十足十的少年老成,不像个顽皮少年,倒活像是个私塾当中足足苦读了十余载才放出来的小学究,一点儿没有少年人的稚气和活力,这沈稳端方的模样儿,配上这幅丑容,的确令人忍不住想哄笑出来。
幸好玉真子修道数十年,修养当真不错,武功虽不算当世一流高手,定力却远胜武林中不少好手,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出声来的冲动,只是忍虽忍得住,但一时之间,话却是说不出来了,只能僵在这儿,任凭难堪的气氛持续下去。
偏偏就在这个时候,从厅外传进来了绛雪清脆的笑声。虽说心中难免暗怪她笑的不是时候,但总是打破了这难堪的沈默,就好像打心 头解脱了咒缚一般,玉真子心中暗吁了口气,拍了拍身后的绛仙,暗示她去逮绛雪进来,一边向着赵平予微微一礼。
「绛雪这孩子年轻不懂事,见识又少,今日初见难免有所得罪,平予你不要放在心上,师姑自会有所处置……」
「师姑不用麻烦了,」赵平予微微一笑,神态平和自然,好像早已习惯了这件事一般。说也奇怪,看着他眼睛时,玉真子竟似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,全没一点自艾自怜,好像是打从心底真的不当回事,不只是对师辈中人的口头推托而已,「平予生就了这张脸,平日也早习惯了,原就不当回事,还请师姑不要重责绛雪师姐,免得以后相见都不好看……」
移身向后,手指在刚进来的绛雪头上轻轻地敲了几下,护疼的绛雪吐了吐舌,伸手护住了头顶,听着玉真子的教训,一边的绛仙也直身肃立。
「看看你师弟,行事多幺稳重,那像你这幺淘气!」嘴上在教训,声音中却没有多少重责之意,玉真子的嘴边,甚至浮出了一丝笑意,「以后绛雪你可要多学着点,稳重一些,别老皮的像个小孩子。」
「是,是,师父。绛雪知错了,以后会好好改进……」
轻轻地歎了口气,玉真子也知道,不能再多说了,赵平予话语当中已有所暗示,才刚初见,若就因为绛雪的偷笑而重处,如果绛雪或绛仙怀恨在心……玉真子和元真子虽为师辈,总不能一直待在徒儿身边,她们身为师姐,总是居长,相处的日子还长着,若当真心中怀恨,以后赵平予的日子,可就不太好过了。
不过玉真子倒不认为绛仙和绛雪姐妹会怀恨在心,这两个孩子虽有点儿长不大,顽皮的像个孩子,鬼手段和小心计使都使不完,却不是这幺没度量的孩子;倒是赵平予的成熟懂事,当真令人疼爱,光听他的话,就像是个少年老成的小大人般,令人心下没来由的舒服,完全忘了那幅丑到令人着实不想再看的脸。
轻轻地在怀中掏摸了几下,摸出了个小瓷瓶,交给了赵平予,也不让他来得及缩手,玉真子硬是将小瓷瓶按到了他手上,硬是不让这新收的小师侄有丝毫推拒之机,「今日初见,玉真身上也没什幺好东西给你,这两粒『还玉丹』乃是本门精製秘炼,用以养身补气的药物,虽不算什幺宝贝,若行走江湖不小心生病负伤,体气虚弱之际,对身体倒也大有补益,平予你先收着,就当是……就当做是师姑的见麵礼好了。」
「平予还是小孩子,怎幺收得起这幺贵重的东西……」元真子的话还没说完,摇了摇手的玉真子已经打断了他。
「这孩子我喜欢,又沈稳又有风度,不像这两姐妹,一天到晚只知道调皮。何况不过是见麵礼而已,师兄你就别客气了。」
「既是如此,平予就收下了,多谢师姑。」看元真子不过口头推却,也不怎幺坚持,赵平予这才将瓷瓶收入了怀中。
「平予,你先睡在后头那间房,绛仙,你带师弟去安置一下。绛雪你也一起去,罚你帮平予把房间扫乾净,我和你师伯还有话要说。」
「怎幺了,师妹?」看着边走边跳,似是永远都定不下来的两姐妹,和平平稳稳,光走路都活像书上写的君子一般方正的赵平予的背影慢慢消失,元真子的嘴角飘出了一丝浅笑,光看这几个人走在一起,那种对比就令人忍不住想要笑出来。忍住了心中的笑意,慢慢地在厅中踱了两步,他这才艰难地向玉真子开了口。「师妹,你看平予……有什幺不对吗?」
「倒……倒不是什幺不对……」目送着他们走远,玉真子的眼睛直望着通向后进的门廊,半点不敢看向师兄,「只是……只是玉真以往行走江湖,武林之大无奇不有,玉真也曾见过不少麵貌或肢体特殊之人,其中卧虎藏龙,常有外表看不出来的武功高手,但他们多半都对这特别外貌极为敏感,不容旁人有所轻视嘲笑,旁人多看上一眼、不小心笑上一声,都要引起风波,行走江湖的日子这事儿一日都要遇上几起。」
「但师兄新收这弟子却很不一样,该怎幺说呢?」闭上眼睛想了一想,良久良久,玉真子才把话儿吐出来,「当他听到绛雪笑声的时候,不只没有一点儿激动,没有一点儿生气,和任何自怨自艾的神情,从他眼中,玉真甚至看到了一点笑意。如果换了见多识广、修养高深的武林前辈,或许能修到不为表相所动,不为外人笑闹而动心,这也不足为奇,但平予还这幺……这幺年轻,外貌看来还不到二十岁啊!若非少有变故,再怎幺少年老成,这幺沈静也……也太奇怪了些,他总不是老头子装成少年人吧?」
「其实这点……我也想到了,在途中我曾藉机动手,摸过平予的脸,从触感和他的表现看来,平予脸上的坑坑巴巴倒不是伪装,我也曾经问过他,平予说是小时候出了场天花,又因家贫,疏于救治,才导致脸儿变成这样。不过丑归丑,平予这孩子有『九阳脉』在身,悟性也不坏,在资质上头,颇让我觉得是块可以好生雕塑的美才,可惜相见得晚,他已经快二十了,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机,否则以他的天资,要胜过……哎,要胜过平殷也非难事,哎!实在是……是可惜了。」
元真子轻轻地歎了一声,虽说知道武夷山中颇多险峻处,杜平殷多半是凶多吉少,但这弟子可是他从小一手带到大的,也不知倾尽了多少心血加以培育,就和他的儿子一样,不舍的心 总还存着万一之想。
「可不是吗?」陪着元真子轻轻地歎了口气,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脸儿,登时目光相对,玉真子脸儿微红、心儿猛跳,忙转过了脸,勉勉强强转开了话题,「师兄你是……是怎幺收平予入门的?玉真颇……颇想知道呢!」
「这……这个……说来话长了。」一见到这美貌师妹回避时的娇羞之态,像是魂儿都被勾走了,元真子整个人好像呆了般,刹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,直到听到玉真子的话,才把魂魄拉回了身体 ,慢腾腾地说了出来。
「大约在半个月前吧?我和平亚分了手,还在武夷山附近找着,那晚路上下了场大雨……」
脚下恍如不沾地般地奔行,元真子速度虽快,但在山路上头,那有多少遮蔽之处?加上原来还是阳光普照的,转眼之间猛雨不知何时而来,这突然而来的雨势偏偏又是极大,全不给人有时间反应,等到他奔近一个小山屋时,全身上下早没一块乾的地方了,若非元真子保护严密,怕连怀中的包袱也要湿透了呢!
走近了小山屋,躲入了檐下,暂避雨势,偏偏这雨势之下,连檐下都避不了多少,水滴仍是不住打上身来。元真子原想敲门进入的,这幺大的雨,无论如何,在有遮挡的屋 ,总比在外头淋雨好,但山屋着实狭小,加上屋中声音好大,显然已经有一批人先到了,正在 头生火取暖,劈劈啪啪的火声不住传了出来,光从窗上印上跳动的影子就看得出来,这狭小山屋 头早已经是人满为患,恐怕再容不下别人了。
「哎,这位道长,别客气,进来吧!没什幺吃的,只是就个火、取个暖也好。这鬼天气实在折磨人啊!」门咿呀一声开了,一个满脸横肉,模样颇为粗豪的大汉探出了头来。
「如此就多谢了。」
跟在那人后头进入了屋内,元真子轻轻吸了口空气,满足地轻歎,在外头淋得衣履尽湿之后,光不通气的小山屋中空气 头含着的烟灰火味,此刻嗅起来都是如此乾燥舒服,全没有平时那种呛人的感觉。
将心情平静下来,一麵运功蒸乾身上衣物,逼出体内的寒气,元真子一麵打量着屋内,不由得心下打了个突,这满屋子 的人,分成了两三群,个个看来都身具武功,还有好几个麵容狰狞,颇不像善类。
尤其让元真子心下叫糟的是,坐西首的那群人虽是不多,不过才三人而已,但其中就有两个人他认识,『无影天罗』罗维和『南阳一怪』单则,都是白道中人人诛之而后快的黑道巨擘,其中的单则于数年前自己的徒弟杜平殷初下山时,还和他狠斗过一场,虽是战了个平手,但和本门这段梁子,总是结下了。
剩下一人元真子虽是不识其麵,但光看他的形相特出,拄着的拐杖虽是黑黝黝的毫不起眼,也不见他用力,却压的木製的地板格格直响,显见此拐重量不轻,元真子一眼便看出,那人必是单则等人的老战友老大哥,后来为身受奇遇的杜平殷于功力大进后所败的『铁拐』云飞源。若在平日,元真子自忖三百招内,或者能胜单则和罗维,但若两人联手,他便多半有败无胜,再加上云飞源无论武功膂力都远胜侪辈,他那将近八十斤的铁拐,若使发了威震江湖的『游龙拐法』,那可就真是威力无匹,不是那幺好接的了。
「哟!看这是谁来了?不就是一代大侠杜平殷的老师傅,玄元门的大掌门元真子道长吗?怎幺,前呼后拥的大道长也会独个儿淋雨啊?英俊贤孝的杜少侠呢?怎幺没来帮师父撑伞呢?真过份啊,是不是?」
明知玄元门下人丁单薄,门下首徒杜平殷此刻又值生死不明,在元真子麵前说出这幺句话来,就和登门挑战没个两样,单则一声邪笑,毫不掩饰语声之中浓浓的挑衅之意,身边的罗维也已是磨拳擦掌,赖以成名的一张大铁网已经上了手,抖动之中晰晰有声;至于云飞源呢!这人倒是深沈老练,没那幺剑拔弩张,铁拐仍安安份份地压在地上,只是眼中精光暴射,似是光听到杜平殷之名,就已经心火大旺了。
知道这一仗不只是胜负声名之争,而是事关生死,以这三人对本门的深厚恨意,加上黑道中人狠辣的作风,就算云飞源自恃身份,不愿也不屑落个群殴之名,但罗维和单则呢!就不太可能会按江湖规矩一个个上了,元真子心下暗歎,虽说衣履仍湿,也不顾去烤火了,他伸手到了背后,长剑已出鞘了一半。
「道长,诸位,大家都是来躲雨的,不是来打架的,」开门迎入元真子那大汉站前了两步,双手一挥,阻住了一触即发的双方,身后一票人兵器也上了手,环在他身后四周,个个踊跃,随时準备应战,「好歹给我姚长元个麵子,大伙在 头好好烤一烤火,把衣服先弄乾再说,就算当真要打也得等待会儿,雨停之后再去外头打,怎幺样?」
一听此人报出了名号,连凶名在外的单则和罗维,也不禁气燄顿消。在武林中打滚的人,谁不知云州姚家寨的威名?尤其这一代的寨主姚长元颇善经理,寨中势力比前几代还要扩张,不只过往武林人物要给他几分麵子,在云州地界不至于敢动手生事,就算远离云州的这儿,若听到了这人的名头,想动手的人也得掂掂自己的份量,若惹上了姚家寨,那可真是要吃不完兜着走呢!
「原来是姚寨主当麵,老朽云飞源这厢有礼了,这两位是老朽的把弟。」看罗维和单则气燄顿消,退后了两步,原本的嚣张气燄早飞到了天外,云飞源心中不禁要骂,这两个把弟当真没出息,刚看到元真子时,还表现了点英雄架势,结果呢?听到了姚长元的名头就吓成了这个样子。
不过这也难怪,姚家寨虽是一方山寨,却和一般江湖门派差不了多少,最高深的武功绝技,镇寨之宝的『云龙天现』刀法之精华,都只传给长门弟子,若是旁支弟子,即便资质再高,但少了绝技的教导,武功多半难臻绝顶,但姚长元却能以偏係旁支,技压众位长门子弟,入继为新任寨主,也没听说寨内有什幺人敢持异议,更无争夺寨主之事传出,其人之武功实力,可想而知。
加上自从姚长元主持姚家寨后,声势大震,在云州地界无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,即便是远行来此,虽说是强龙不压地头蛇,却也没多少人敢挼其虎鬚,单则和罗维虽也是横行一方,比起这人可就差得远了,若算声名地位,这 头的人当中,大概只有自己还能平等地和他说上几句话。
「原本姚寨主威名震武林,既是发了话,老朽该当给姚寨主这个麵子,不该生事,只是这元真子的徒弟,和云飞源这两个把弟的梁子实在太深,不解不休;何况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,姚寨主远来闽越,必有要事待办,也不是为了管云某人的閑事来着。还请姚寨主依江湖规矩,鬆一鬆手,等云某解决两位把弟和元真子的梁子之后,再上门当麵谢罪,不知姚寨主以为如何?」
「这倒也是,」挥了挥手,让环在身后的寨众退了回去,姚长元笑了笑,对着云飞源回了礼。他其实对玄元门和云飞源双方都没什幺好感,玄元门和姚家寨本没什幺瓜葛,但杜平殷初入江湖,颇有些年轻气盛,一般老门派对这种江湖新贵,多半是以礼待之、敬而远之,何况他此次远来闽淅一带,乃是为了处理寨中一位退出江湖的元老的家事,也没心思搅进旁人的争斗当中,方才出口调停,也只是为了一时路见不平而已,言谈之中云飞源既给足了他麵子,姚长元也就顺着台阶下,不想再多事了,「那几位就请吧!姚长元就当身在局外算了。」
第一册 第二章 枝节横生
眼见姚长元撒手不管,原还存了几分侥倖之心的元真子一言不发,看来今日自己是要毕命于此了,自己倒不是怎幺爱惜性命的怕死之辈,只可惜徒儿生死未明,再加上……再加上死到临头,元真子的心中不由得浮起了玉真子的容颜,在他心 ,对她可真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哩!
随着姚长元一挥手,姚家寨众人收起了兵刃,退到了墙角,小屋当中清出了一块空地,好让云飞源和元真子动手,连罗维和单则也退了开来,小屋当中,就只剩下元真子和云飞源对峙着。
只见元真子拔剑在手,神态凝静安然,一句话也不说,缓缓地深吸长呼,慢慢调匀了真气,随着他轻缓悠长的呼吸,原还滴着水的衣衫,竟像变魔法般,一点一点地乾了,但身边却是烟尘缭绕,水气一丝一丝地自元真子身畔升起,长长的聚而不散,几乎像是凝在元真子身边,显见功力深厚,不只是单则和罗维怔了,连云飞源也一见心惊,看来这人虽在武林当中没没无名,靠着徒弟出名之后,声名才传入江湖,但内力根基却深厚无匹,也不是自己原先所想那般好对付的。
虽是如此,但武林高手相争,极重气势威势,元真子既无语地露了一手,云飞源自不能无以回报,否则气势输人,未开打就输了半截,这一仗可就不用打了。只见云飞源手中铁杖微微一动,也没怎幺大动作,不觉间已有一股劲风鼓出,拂过在场众人脸麵,只震的这小小山屋的壁上吱吱作响,连外头的雨声也似被压低了,彷彿光只是一动之威,便足以将此处夷为平地一般。
看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,已经将要动手,姚长元运足了目力,似是连一点点都不愿放过。他虽知盛名之下无虚士,云飞源名头极响,必有真实艺业,但当真眼见,方知此人之所以能久享盛名,绝非倖致;至于元真子呢?这人虽在武林中没什幺名头,但他徒弟才入江湖不久,就已经打出了轰轰烈烈的名号,名师出高徒,相反的,凡高徒必有名师,姚长元本也不敢小觑于他,现在看到元真子露了一手精纯的内力修为,他更加确定,这一仗双方各使绝艺,必极是好看。
表麵上元真子动也不动,纯以内力修为蒸乾身上水气,显然此人所修道门武功极是深湛,且道门武功讲究以静製动、以拙胜巧,比之云飞源还要动手挥杖,方显出威猛霸道,动静相较之下,在武学上是胜了一筹。
但姚长元身受劲风所拂,却也清楚,云飞源并未当真出力,只是劲气轻舒,用以向元真子示威而已,何况元真子运功处就在身上,云飞源却是以兵器挥出劲风,震动数步之遥的山屋竹壁,距离有差,其间难易高下亦不可以道 计,这一仗是名副其实的以至静内力斗至动的外门功夫,即便江湖中每日大大小小都有数百战,但要像眼前两人这般修为的相敌,却也不是随处可见。
正当高手对峙,形势一触即发,众人一句话都不说,屋 头正安静到一根针落地都听得到的当儿,突地一个少年的声音,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
「不知那位大侠行行好,能否借把伞子一用?」
众人眼睛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,发话的人原是个缩在屋角的小乞丐。
原先当姚长元与云飞源两方人马躲雨入屋之时,姚长元和云飞源都注意到了,这小乞丐缩着身子,伏在屋中,整个人湿淋淋的,正簌簌地发着抖,那时屋 连个火都没有,看来这小乞儿虽是先到,却也只有冷的发抖的份儿,以他衣衫之单,怕大雨之后,还真要生上好大一场病呢!
一来事不关己,己不劳心,二来这小乞丐虽是碰到了这幺多人入屋,却是连脸都不 一下,也没干出什幺特别的行动,只是自顾自地缩成了一团,慢腾腾地躲到了屋角 去,将位儿空给了他们,显是不想生事,又怕在这大雨之中反被赶了出去,因此闷声不吭,等雨停后再各行各路。
姚长元也没留意,不过对方既然主动让出了位置,他身为一方大家,也不至于和这小乞儿计较什幺,更不可能在这大雨中赶人出门,还特地在生起火来的时候,故意生的大些,算这小乞儿走了好运,虽是躲的远,但总是有个热源,可以烘上一烘,即便雨停后,也不至生上大病。只是双方怎幺也没想到,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儿,这小乞丐竟会脱口说话,一反方才的安静沈默。
「哦,怎幺了吗?」看这小乞儿衣衫髒汙,又兼整张脸畏冷般地埋在怀 头,虽说衣衫已烘的乾了些,却仍在发着抖,全没一点武林中人的模样,偏偏敢在这时候发话,话声中更没有一般乞丐遇上武林高手时常有的诚惶诚恐之态,就好像是普普通通地借个东西,没有就算了似的,单则原本想踹上一脚,好让他安静些,但云飞源却一伸手,阻住了他,连言语当中都颇为温和。
倒也不是云飞源突发善心,或是因着这小乞丐不卑不亢的语气,特别予以看重,只是他行走江湖极久,老练已极,既已决定和元真子在此一分高下,就不想再横生枝节,大到不愿让姚长元插手,小到连这幺个小乞儿,他也不想多所牵扯,更不想浪费功夫,只想先搞定了,再行交手。
「您老先生用的是铁拐,份量重到连地板都撑不住了,想必挥舞起来,必是威势万钧,旁人连受都受不住。」那小乞儿却不怎幺理会云飞源的温和语气,更不理单则和罗维的不耐,自顾自地说着,平心静气,好像不是对上睁眉突眼的武林人,而是平凡至极的交谈。虽是脸儿埋着看不到,但光是那种心平气和、不卑不亢的语气,便惹得连元真子的注意力,都给吸引了过来。
「这屋子这幺小,又是简陋之至,光用力碰碰就快塌了,给您老先生的铁拐一舞,不震的支离破碎才怪。外头雨这幺大,难得生起来的火,若不加把伞撑着,一淋就熄,您老先生身具武功,不怕寒冷,就算淋上一个半个时辰的雨也没有关係,可小乞儿还想就着火好好烘上一烘呢!」
「哦?这倒也是……」鼻中冷冷地哼了一声,云飞源冷冷地瞄了另一边的姚家寨众人一眼,也不理元真子,慢慢地退到一旁,坐了下来,连铁拐也安安份份地放在身前,伸出手烤着火,连眼都不飘元真子一下,竟是一幅再不想动手的息事宁人模样,「单则、罗维,你们也坐吧!」
听到把兄这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,原本正想要出声助势的单则和罗维互相看了一眼,怔在当地。这下子两人可当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,他们挖空了脑子,怎幺也想不到,原本已经用言语扣住了姚长元,不让他参上一脚,再没有任何干扰和阻碍,正打算大展身手的把兄,怎幺会光凭着这貌不惊人的小乞儿,这幺不着边际的几句话,就这幺轻易地放过了元真子呢?
若说云飞源对当日之败全无芥蒂,这也不可能啊!一来云飞源什幺都好,就是对胜败之事看得极死,再怎幺样都看不开,若有人胜过了他,对这人云飞源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,无论如何都要再比一场,直到自己能赢为止;二来当日杜平殷击败云飞源后,嘴上虽是客客气气地交代了几句场麵话,神态却相当神气,对比之下,云飞源更是难堪,何况那还是在许多人的眼前!以云飞源高傲负气的性格,一旦有了机会,若不把杜平殷满门抄斩,杀的一乾二净,那才是怪事。
看着对手坐了下来,元真子也沈默地收起了长剑,一语不发地坐了下来烘火,一边从包袱中取出了件长衣,无言地交给了小乞丐,好让他披在身上,当做是谢意。表麵上一言不发,其实元真子心下却是暗呼好险,若非这小乞丐临时一语,让云飞源收了手,自己只怕当真要毕命于此了,以云飞源的武林地位,他若现在不打,今儿个就不大可能再行出手,自己总算逃脱了这一劫。
嘴上挂着微微的笑意,姚长元心下却也暗惊,这小乞丐其貌不扬,却是一语中的,点出了当时环境,逼的云飞源非得撒手不可。再怎幺说,刚刚脱离倾盆大雨,有了这幺一个栖身之处可以暂居,就算不是姚长元这前呼后拥的一方大豪,换了任何人也不会想再出去给雨打的头昏眼花。
原本还没想到这幺多,但给这小乞丐这幺一点,姚长元这才发觉,自己方才撒手不管,虽是护住了麵子,免得得罪了云飞源这地头蛇,却没理会到现在的情况,以『铁拐』云飞源霸道威猛的出手方式,他那大铁拐若挥将起来,这简陋的小山屋是绝不可能撑的住的,若他当真和元真子动起了手,只怕不到三招,元真子还没倒下,这小山屋就要化成虀粉。元真子的生死他固然不管,但若这小山屋给弄倒了,害他要再次回到那大雨 头,姚长元心中可是一万个不情愿呢!
不过这云飞源也当真知情识趣,绝非徒拚勇力、有勇无谋之人,才给那小乞丐一点,就知道姚长元这下非插手不可,权衡轻重之下,宁可放过这次的机会,也不愿轻易惹上姚家寨这等强敌,这元真子也不知交了什幺好运,还是上辈子烧了什幺好香,竟会给他溜掉这幺个大难。
「老大,到底是怎幺回事?」收起了已经拿在手中的兵刃,慢慢地坐回了云飞源身旁,单则满脸的不舍神色,当真是怎幺也掩饰不住,罗维更是忍不住就问出了口,好不容易才把声音压了下来。「好不容易等到元真子落了单,这幺大好的机会,怎幺能这幺容易就错过?要是等到元真子这老杂毛回到玄元门,和他的师妹还有几个小弟子联了手,要对付他就没有这幺容易了啊!」
「你呀,到现在还搞不懂啊?」心下当真是满肚子火,尽了力才能保持着脸上不变色的云飞源,差点忍不住要一巴掌搧下去,这两个把弟当真不成材,连这幺简单的事都看不懂,真不晓得他们的江湖路是怎幺走的,「这元真子武功不弱,可不是几招内就能解决的对手,若当真动手,没百招绝拾夺不下。加上姚长元他们可不想淋雨,到时候他若不插手管閑事,那才是奇怪。」
「原……原来如此。」
罗维虽静了下来,可单则就没这幺好打发了,「都是这小乞丐儿多话累的事,早知道进来时就先一拳下去,毙了乾净。这幺个连狗都不想啃的小鬼,怕什幺淋雨?早死早投胎不就好了?」
瞪了单则一眼,云飞源动了动口,想说什幺却没有说出口来。欲战被阻,其实云飞源的心 也是一肚子火,恨不得赶快找个地方发泄发泄,但这小乞丐貌不惊人,即便加上元真子递给他的乾衣裹住,也还是畏寒发抖,显然不会什幺武功,可方才那句话,却把原本已被云飞源一语逼出战圈的姚长元拉了回来,间接地救了元真子一把,云飞源老于江湖,虽不至于因此就惧了这小乞丐,但这人的语气如此沈着、不卑不亢,全没半分落魄人的猥琐模样,即便是遇上像他们这等高手,言谈之中仍是自自然然,不露丝毫下风,云飞源在不明真相之前,可也不会贸然动手。
也不知躲了有多久,外头的雨虽还在下着,但不知何时开始,已从开头时的滂沱大雨,变成了雨丝细细,不旋踵间连那细细的雨丝也慢慢消失不见,虽仍不见阳光,老天还阴着脸儿,地麵上也湿漉漉的,路上不时还可见到雨后水坑,但小屋外头,现在总已经是可以行路的天气了。
看姚家寨中人成群结队,慢慢地离开,走到了小山屋外头的元真子心中暗歎了口气,转过身来,拔出了长剑,凝神待敌;另一边云飞源欲战被阻之后,虽不打算续行出手,但『南阳一怪』单则和『无影天罗』罗维可就没这幺好相与了,既没有旁人阻扰,两人可都是跃跃欲试呢!
慢慢地打开了门,那小乞丐竟也走了出来,却没阻扰双方动手的意思,一语不发,只是坐在屋前,好整以暇地看着双方,那模样不像个怕事的小乞丐,反倒像是武林中的后辈人物,难得看到前辈中人动手,虽知留在此处观战不怎幺安全,却还是忍不住留下来,想从中得到些许教益。
直到此时,四人才真正看清了那小乞儿的本来麵目。虽说此处偏僻得紧,四人原不以为在这附近出现的乞儿会好看到什幺地步,但听他吐属温雅,总在心头当他是出汙泥而不染的莲花,就算衣衫褴褛、汙髒不堪,麵目总也是个清秀人物;没想到当真眼见,却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,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:这小乞儿不只是麵目毫不『清秀』,而且还丑得紧,满脸的坑坑巴巴,将整张脸遮了大半,若不是眼中瞳仁闪动着光,显见精灵无比,那张脸还真令人不愿多看一眼。
元真子专心对敌,目光只在小乞儿身上一转便移了开来,全心注视着对手,再无一点异动;云飞源老于江湖,状况不明之前绝不妄动,虽惊于这小乞儿之丑,却也没什幺异常动作,但他的两个把弟可就没这幺好的修养了,鼻中冷哼了一声,两人不约而同地摆出了一幅要吐不吐的表情,眼中满含的嘲笑之意连收敛都没一点,就好像是故意要现给那小乞儿看一般,等到云飞源看不下去,咳了一声,回过神来的两人这才移回目光,磨刀霍霍,準备要对元真子动手。
小乞丐虽是一语不发,但也不知道是怎幺搞的,罗维和单则老觉得,光是他晶亮的眼睛在一旁看着,自己就好像芒刺在背一般,怎幺也无法专心麵对麵前长剑在手,已摆出了架势的元真子。偏偏两人才刚被云飞源教训过一次,这回对敌时可是专心致誌,再也不敢对旁人多生枝节了。
至于另外一边呢?虽是凝神待敌,但元真子也不是全像表麵上那般平静无波,一方麵他得防着云飞源随时出手相助把弟,一方麵元真子虽修道久矣,论定力绝非泛泛,但也不知道为什幺,那在旁观战的小乞丐,虽只是旁观而已,一句话也不吭声,总让他有一种自己正被观察着、看得清清楚楚的感觉,虽不致于像单则和罗维般心有旁骛、无法专心应敌,但也总觉的不太舒服。
「算了算了,」看两个把弟一幅无法全神对敌的模样,偏偏对麵的元真子,打的也是以守代攻,看能撑上多久的主意儿,云飞源不得不出声製止把弟。这元真子武功确实不弱,绝不是可以轻忽的对手,自己又格于身份,不好出手,若照这情况发展下去,两个把弟临敌时无法专注,对上元真子这等高手,可就没什幺胜算了。「今儿个算你元真子好运,下回可就没这幺简单了。」
「多谢云先生高 贵手,元真在此先行谢过。」心中暗吁一口气,确定今儿个有惊无险,总算是脱了大劫,元真子一颗紧张到七上八下的心,总算鬆下了三成,表麵上却不敢有丝毫懈怠,至于一些场麵话,看云飞源的神情不善,元真子也就不多口了。
看着云飞源等人慢慢走远,元真子鬆了口气,这才将长剑入鞘,转身过来,对着那小乞丐施了一礼。
「多谢小兄弟相助,元真才能逃得一命。」
「道长言重了,」小乞丐微微地笑了笑,元真子这才看清他的长相。只见小乞丐脸上满脸麻子,坑坑洞洞的,加上衣衫髒汙破烂,令人看过之后,真不愿再多看上一眼,加上虽烤过了火,但方才雨中的冻气还在身上,若非裹着元真子刚送他的一件长衣,只怕他到现在还在发着抖呢!
不过随着小乞丐的笑容,元真子这才看到,他的牙齿极其雪白,那可不是毫不保养的人做得到的,显见这人虽是乞讨维生,暗地 却是个极重清洁之人,「小乞儿又不会武功,如何助得了道长?何况道长赠了小乞儿一件衣物,让小乞儿不至因雨寒冻,小乞儿还要感谢道长布施呢!」
「这……」听小乞丐的语气,看来这小乞儿当真不会武功,不过元真子可没因此小觑他了,就算这小乞儿年纪已经不小,错过了练武的黄金时间,若无奇遇,就算有他这等名师教导,再加上努力不辍,恐怕武功仍是无法大成,最多能够成为武林中二三流人物而已;但光靠他方才在屋中那句话,暗中相助元真子避过一劫,所显示出来的机伶,和观察之精準,元真子可真觉得,这人若能好好栽培,武功上虽不能代得杜平殷的位置,其才其智,却绝对足够成为一个人物。
何况光从这小乞丐的说话语气听来,他吐属温雅,不似草莽民间人物,恐怕还有点读书人气质,元真子想了想,转了个话题,「此处靠近闽赣一带,山多田少,民间一向不甚富裕,你在此乞食,只怕每日所得,也很难餬口吧?元真忝掌玄元一门,倒也有些基业,本门虽不能算是富裕多财,却也勉能维生,如若小兄弟不弃,元真颇想收小兄弟为徒,倒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?」
「这个……」小乞丐想了想,其实元真子所说的也不错,这附近山多田少,城镇规模也不大,居民自顾不暇,更没什幺多余衣食可以施舍;加上他不是丐帮中人,乞讨时都颇受排挤,连个栖身之所也没有,也因此才在这般大雨的天候,被迫走到这人迹罕至的山路上来。元真子现下所说,对他而言不啻是天降甘霖,「道长有心相容,小乞儿感激不尽。师父在上,请受赵予一拜。」
嘴上微微一笑,元真子拉起了赵予的手,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。一来大雨刚过,地上还湿滑得紧,满是泥泞,赵予虽已是衣衫褴褛,也不差再髒上一些,不过他身为师父,可也希望弟子身上尽量乾净些;二来对方才赵予的反应,完全不像个不知江湖事的小乞儿,虽不至于心机深沈,但言谈之间却可见其临机应变之才,绝不是个普通的乞儿做得到的,元真子虽感其救命之恩,对赵予的来曆却不由得不生疑,他可也是个老江湖了,自不会放过伸手试他体内内息的机会。
才伸手一试,虽然扶起赵予的动作全没停手,但元真子原本挂在麵上的笑容,却不由得僵住了,他可真没想到,一试之下竟是这个结果,他还不信邪,再加催内力,一股内力柔和地传进了赵予的腕脉当中。元真子何等功力?加上赵予全没运功相抗的意图,那内力再无阻滞,瞬间便遍走全身,只听得赵予轻声吁了口气,放鬆似地放软了身体,似乎整个人都暖了起来,身上原本已透进了深处,连火烤都烤不去的湿寒气息,被元真子这股内力一催之下,登时便驱得乾乾净净。
「这……这可奇了,究竟怎幺回事?如蒙不弃,不知能否赐告?」收回了催入赵予脉中的内息,元真子脸上虽不变色,眼神中却已满是疑惑。他方才运功一试之下,已经试出赵予的确没半分内功,绝不是武林人物,但更奇怪的是,从赵予体内的脉象观来,竟是极其难得的『九阳脉』。
武林中武功派别之多,虽繁如天上星辰,但若光就内力路子来看,也不过是体内阴气阳气的比例组合罢了。一般而论,男子体气偏阳,女子体气偏阴,这是天生的差异,除非是天赋异稟,否则绝难更改,是以武林中人修练武功,起步上头多半也照着体气归属来走,以求事半功倍;除非这武功原就走的特殊路子,从开始便是阴阳并修,或是走向偏门,独走一路,情况自是不同。
男子修练的以阳刚为主,讲究挥洒刚猛,阳多阴少,纵有修练柔劲,也只是辅助而已;女子则是恰恰相反,以阴柔变幻为宗,极少走刚猛路子,修练阳刚内力的,比起男子修练阴柔内力的还少得多,尤其元真子所修的是道门武功,讲究体认自然,对这天生的差异更是凛遵不移。
当然,武林之中卧虎藏龙,风尘之中尤多异人,另辟蹊径、以臻绝顶的人物亦是所在多有,加上真正超凡入圣的上乘武功,讲究的是阴阳相合、刚柔相辅,绝非单练阳刚功夫或阴柔手法,便可以臻至绝顶之境,但要修练到那个程度,却也是万人中仅有一二人而已,天资、努力、机缘和时运都是缺一不可,至少元真子自己,就有自知之明,以自己的实力,距离那种程度,可还差得远呢!
但赵予的脉象,却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『九阳脉』,这种脉象特别适合修练阳刚气较重的武功,尤其是元真子所修的道门功夫特重阴阳之分,配合上这特异脉象,初始时进境更快,加上赵予原先没练其他武功,就像一张纯洁无比的白纸一般,若好生扎下功底,日后进境绝非泛泛。
如此美材,竟落入了自己手中,元真子原还心中生喜的,但再探之下,却发觉有些不对,赵予的『九阳脉』中蕴含一股异气,与平常所闻的经脉气息大不相同,好像有什幺诡异气息在他体内不断冲撞似的,也难怪赵予脸上的神色不是那幺好,微泛着些青白,就像正生着病一般。
加上赵予的经脉当中还有其他异象,好像是中了毒一般,偏偏那毒性虽是隐而不显,隐伏着没什幺征兆可言,却像在赵予体内生了根一般,盘根错节再也驱除不开。不过说也奇怪,那微弱的毒性竟似仅对着那异气生效,全不伤及赵予体内经脉,反倒像是纯为了压製那异气而生,不让赵予自身受到伤害似的,饶元真子武功高明、见识广博,这种奇异现象却也是前所未见。
「这……不该说的,还是别说好了。」微微地歎了口气,将手抽了回来,赵予退了两步,连眼睛都不再望着元真子,语气之中竟有些伤感,还透着些隔阂,再没方才对元真子一拜到地时的欣喜之情。
听赵予的声音如此苍凉,颇有自伤之意,元真子微微一怔,但随即便想到,是自己举止失差了,他既已出言要收赵予为徒,一试经脉之后,问赵予的语气却是那幺客气与隔膜,不像是对徒弟,几乎像是对待客人一般的尊重,也难怪赵予要误会自己出尔反尔,不打算重提收徒之事了。
其实这也难怪赵予多想,元真子心头暗忖,他虽无法亲身体会,但光看赵予这等外貌,就算有『九阳脉』这等奇脉在身,以往所吃过的苦头只怕也不少,加上赵予看来又是很有自尊的人,就算已经习惯了他人的冷言冷语,但才刚说出口要收他为徒的人,语气立刻转为客气和隔膜,若要赵予不起自伤自怜之意,却也难能了,就算经曆了多少磨练,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而已。
「啊!是为师作差了,」元真子笑了笑,走近了赵予身边,拍了拍他肩头,「你既入我玄元门下,照本门排行,这一辈是个『平』字,以后你就叫赵平予。平予,你体内经脉颇有异象,令为师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,你以往是否有什幺奇遇,能不能告诉为师,让为师帮你解决?」
「是,师父。」听到元真子这句话,赵平予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。虽没说得很明,但元真子这句话,不啻表明他绝无反悔之意,已确定要将他收归门下,言语之中再无须有所保留隐瞒。
「首先,你生具『九阳脉』,此脉象极适合习武,但你的『九阳脉』却又不同于常人,在脉息中含带异气,在体内不住冲撞,是以平予你体气不佳,身子骨算不上好,」元真子停了一下,考虑着用语,「如果是旁人想要伤你,以平予你未习内力,这一击该当早要了你性命;若是不存杀意,但这一招却是存心狠毒,诡异之气盘结难袪,显是敌意深重,这……这可就奇了……」
「启稟师父,」歎了口气,赵平予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,在坑巴之间蜿蜒而下,「这股阴毒异气是平予胎 带来,敌人性子阴毒,在平予先母腹上一击,好……好教平予受苦难挨……」
「难为你了……」知道赵平予虽说的轻淡,但泪水难抑,背后显有着无尽苦楚,元真子也不追问,只是有些疑义,还是非得先弄清楚不可,「但若是胎 带来,这一记恶毒招法,和常人体内气脉运行大不相合,有伤真元,加上你身具的『九阳脉』阳气较盛,和这股异气更是格格不入,若非奇人异士相助,光是这其中阴阳气息相互冲撞波澜,伤及体脉,平予你该当……该当……」
「该当活不过十岁,没错……」赵平予淡然一笑,接下了元真子的话,「在平予十岁的时候,因缘巧合之下遇见一位异人,在平予体内用药,逼住了毒性,是以平予才能残存至今。那也是平予的头一位师尊,他虽后来一直不曾出现,但平予仍奉他为师,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……」
「原来如此。」元真子轻轻吁了口气。虽只是短短几句话,但光观他的神情,便看得出来赵平予对当年为他续命的那人极其尊崇,对体内隐伏的毒性一无所知;不过说句实话,元真子自己对赵平予体内的状况,虽说已经弄清楚情形了,但该如何解决,以他所学,却也是毫无头绪。
更麻烦的是,元真子甚至不知道,那异人在赵平予体内留下的那丝毒性,到底是不是逼住阴毒所必要的,他自是更没有立场说出来,若解了毒后反害了他,那时他可不好交代,于心更是难安。幸好赵平予已是自己的弟子,只要他好生调治,该可逼住那阴气和毒性不发,至于该怎幺彻底解决,那就只有看日后的机运了,「那我们就先回山吧!先介绍你给你师姑认识才是。」
「原来如此,」听完了元真子的转述,玉真子心中可紧张了,虽说元真子现在好端端地坐在眼前,但只要一想到他曾麵对云飞源这等黑道高手,麵临性命交关的艰险关头,玉真子的心可当真揪成了一团,紧张的心差点儿要从胸腔跳出来,「原来还有这幺层典故,看来平予来曆不小,绝非泛泛之辈,应该不只是个小乞丐这幺简单。师兄,这段路上你可曾盘过平予的出身来曆?」
「问是问过了,只是也没问出什幺来,」元真子微微苦笑,「他性子沈默,若没人撩他,往往一整天话都不说一句,比之你我还像个修道人,不想说的话,不管什幺劝诱撩弄,就是出不了口,幸好他生性良善,又救过元真性命,名虽师徒,其实我对他倒是客客气气的,只希望能好好栽培出来,就算武功方麵不行,尔后若是遇上了什幺急事大事,你我也有个可以商议的对象。」
「这倒也是……」玉真子说出了这句话后,厅中良久良久都瀰漫着沈默。其实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,也不知是什幺原因,从数十年前两人拜入玄元门下开始,若只有元真子和玉真子独处的时候,两人都只有正事好谈,只要正事一谈完,当场的气氛就会冷下来,两人都安静了,一句话也说不出口。
原本师父还以为两人间有什幺误会,导致互相看不顺眼,才会连话都讲不出口,但分别打探原因的时候,却是什幺不对的地方也听不出来,两人对对方都极其尊重,毫无不喜之意,就连背后讲到时都毫无怠慢,彼此对对方的感觉也不差,比对一些武林前辈还要敬重几分,但也不知道为什幺,若只这两人在场时,两人立刻就会变得沈默是金,什幺也说不出口了。
也不知过了有多久,玉真子好不容易才打破了沈默,「师兄……师兄难得回来,还新收了平予这徒弟,这一路奔波,也该累了,师兄就先去歇息吧!晚上玉真和绛仙她们作几道好菜,给你们接风。」
「那……那就多谢师妹了。」
看着赵平予长剑飞舞,在大镜子前麵,同一招剑法练了一回又一回,却是一点也不腻,反而愈练愈是精神,像是回味无穷、津津有味一般,原本只是路过的玉真子,不由得驻足观看起来。
时节已经由初秋入了冬,算一算赵平予入门都已经快四五个月了,原本玉真子和元真子各教各的,向来她也不怎幺注意赵平予的练剑进度,但听绛仙和绛雪夹着咯咯言笑的转述,玉真子也听到出来了个大概,这赵平予虽是性子沈稳,在练剑方麵却没什幺天才,虽是努力不辍、练的勤快,但进度却慢得如老牛拖破车一般,绛仙她们不过一个月已经练成了基础剑招,向更高深的剑法迈进,但这赵平予足足修了四五个月,却还在这基础上头的几招打转,全没有一点儿进步。
玉真子原本以为,这是因为元真子回山之后,一颗心却还悬在杜平殷身上,因此教授上没有那幺用心,虽说该教的都教了,但一些细微之处,却赵平予只能靠自己摸索,没法儿向师父请求教益,否则以赵平予的聪明才智,应也不在绛仙绛雪两姐妹之下,怎会有进度严重落后的状况发生呢?虽说她本不该插手,但其实玉真子原本还想製造点机会,好出口帮赵平予指正的。
但今日一见,玉真子只看到赵平予这几招基础剑法愈练愈见纯熟,几处她原先已经看出的破绽,在下一回赵平予长剑飞舞之时,竟慢慢地消失无蹤。在江湖上虽算不上是第一流的绝顶高手,但在本门剑法上,玉真子可也是个行家,不像绛仙和绛雪那般见树而不见林,不知所谓。
玉真子一见便知,这赵平予不只是练剑勤快而已,他每次挥剑,都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己的剑路,观察着自己出剑时的破绽,一次又一次地修正着自己的剑招,一次又一次地弥补着自己的缺陷,每一回使发剑招,都加上了一点儿自身新意,长剑挥舞之间愈见精雕细琢,务期将剑招的破绽和疏漏减到最小,达到最尽善尽美的境界,虽只是平平凡凡的起手剑招,威力却也正慢慢地增强,基础极稳,若非对剑法极其专注,本身又极有耐性,颇有这方麵的天才,绝难如此用功。
看到此处,玉真子心中不由得暗暗点头,看来这赵平予果有心思,想把这门剑法练好。玉真子这才知道,为什幺极有责任感、课徒最严,又一向是倾囊相授、毫不保留的元真子,对赵平予竟没有多加指导,在演练了本门几招基础剑式之后,就这样搁着他,让赵平予自己习练,原先她还以为是师兄只顾着失蹤的杜平殷,全没心思去管这新入门的赵平予,看来自己可是错怪了他。
轻轻地咳了一声,只听得正专心致誌于剑上,全没管到旁边状况的赵平予剑法一滞,这才发现师姑竟在旁边看着自己练剑,连忙将长剑收了起来,向师姑见了礼,一边拭了拭额上的汗水。
「平予没看到师姑驾到,没能见礼,请师姑见谅。」
「啊,没关係,你继续练吧!」
摇了摇手,玉真子笑了笑,其实当赵平予收起长剑的当儿,玉真子心下一震,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幺事呢!不过这也难怪,赵平予的剑法虽说初学乍练,还没能到达剑术高手的收发由心之境,但他练剑专注,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缺点一遍遍地修正,虽说进度颇慢,但每一回练剑时的心得,可要比漫不在乎,只是一遍又一遍使出剑招,那种应付了事般的练剑方式所得更多哩!
在玉真子看来,光凭现在的自己,若使的同是本门基础的这几招剑法,她的功力和经验虽远胜赵平予,但若谈到剑招的精锐绵密,恐怕连玉真子自己,都还输他一筹,更别提绛仙她们了。别的不说,光看他那种专注,玉真子都要自愧不如,这样打断他练剑,都好像是妨碍了他一般。
看着赵平予专心看着镜子,同一个剑招又练了起来,每一招使出后,便在镜前停了半晌,好似在想着什幺似的,接下来的剑法便愈来愈精,显见这方式看来虽笨,但在他用功不懈之下,反倒变成了让剑法完美浑融的最快捷径,玉真子不由得心下暗歎,说句实在话,若不是赵平予拜师太晚,已错过了练武者的黄金时期,以他的资质和用功,以后的造诣恐怕连杜平殷都比不上呢!
突地,玉真子似是想到了什幺,忙不 地出声,止住了用功中的赵平予,听的赵平予微微发愣,满脸不知所措的表情。
「仔细看着师姑出剑。」玉真子微微一笑,接过长剑来比了一比,姿势模样都和赵平予的剑法一模一样,但也不知怎幺搞的,那剑招虽看似没有赵平予那般绵密细致,感觉上狂放的多,却看的赵平予脸色倏变,虽说造诣还不深,可他却看得清楚,同样的长剑、同样的剑招,在玉真子手中使出来,威力比起他所使出来的,却要厉害的多了,而且那还不只是因为玉真子的内力比他深厚的缘故,还有其他一些什幺,只是这其中究竟是什幺原因,以赵平予的眼光就看不出来了。
「倒不是平予你练的不对,」使完了一回剑,玉真子微微一笑,将长剑交还给了赵平予,「你练剑勤快、用心专注,这种练法原是好的,不过你的练法太过追求完美无缺,虽是细密严谨,颇具威力,使来毫无破绽可言,以绛仙她们的使法,可远远比你不上,但却忽略了一个地方。」
「还请师姑指示,平予洗耳恭听。」
「也不用这幺客气,」玉真子想了想,慢腾腾地说了出来,「其实这也不是什幺特别的地方,更不是你师父漏了或忘了教你,只是本门剑法脱胎于道门武功,最重狂放自然、体贴本心,而非细致雕琢,步步谨依规矩法式。平予你练剑极勤极谨,招招都不失法度、务求完美,在练武方麵这原是不错,但在修练本门剑法之时,若能体会道心,将平日静修之心用于剑法上头,才能更上层楼,完全发挥本门剑法当中的威力,至于内力运使,那就是日后的事情了。」
「平予知道了,多谢师姑指点。」赵平予偏着头,想了一想,虽还不是那幺清楚,师姑实指究竟为何,不过自己的修练之法,的确是有所欠缺,这点他自己也知道。不过道门武功,最重自身体悟,而非师父传授,因此他也没想要请问师父,今日听玉真子指导,这才知道自己的错处。
「对了,你师父呢?」
「师父还在房 ,」赵平予收起了长剑,慢慢地调匀了呼吸,「刚接到二师兄传来的信鸽,好像已经和蓝家姐妹联络上了,现在正在确定大师兄当日坠崖的实际地点,以便前往施救。」
「蓝元清蓝家主不是知道吗?」
「启稟师姑,」赵平予微微地瞇起了眼,连语声都变得慎重多了,听的玉真子也注意了起来,「据武林中的传闻,蓝家主负伤回到吉州之后,一直卧床不起、昏睡不醒,原本以为虽是身负重伤,但在休养之后也该好些,但不知他中的是什幺武功,不管用上了什幺药物、什幺解方,一直都好不起来,连少林寺的几位大师,用尽了方法也是无效,最多只能偶尔回複清醒,就算清醒时也说不了什幺话,所以即便是亲如蓝家的几位小姐,对当日决战之地,也是无法确定。」
「原来如此……」也不知盼了这消息有多久,一年多来终于首次听到了关于杜平殷的消息,却又是这幺不确定,玉真子也不禁感歎,其心中更是万分惆怅,连她这做师姑的,对平殷都是心中悬挂不已,元真子爱徒心切,一听到这消息,必是恨不得胁生双翅,飞也要飞到杜平殷那儿去。
看玉真子沈思着不说话,赵平予也不发话,只是一声不吭,直直地站在她跟前,等待着玉真子的反应,突然之间,一声娇脆而甜美的呼唤,打破了沈滞无比的气氛,惊的沈思中的玉真子忙不 地转回了身来。
「师弟,赶快过来,师姐有事找你帮忙!还赖在那 偷懒啊,赶快出来……啊,师……师父……」
那声音一边高声叫着,一边伴着半跑半走的脚步声,迅速地奔了过来。连看都不用看,才刚听到脚步声,玉真子已经知道,必是那顽皮又爱生事的小绛雪,又想找机会欺负新来的师弟了,也不知赵平予是真不当回事呢?还是已经习于逆来顺受了呢?竟连一声都没向她和元真子说过。
才刚转过了回廊,就看到了玉真子站在赵平予身前,绛雪可真是吓了好大一跳,原本的娇呼连声,瞬时竟像连声音也给人抽空了一般,呆站在那儿,再叫不出声音了。
「又是什幺事找你师弟啊,绛雪?」光看绛雪一时呆然,玉真子心下暗笑,这小鬼头心底果然有鬼,表麵上却是一派平常,一点儿声气也不露,「为师刚指导过平予的几处不足之所,正準备看他试演几招,你若没事,就留下来好好看着吧!待会为师要你也说说看,平予的剑法中有没有什幺缺漏之处。绛仙呢?平殷和平亚不在,除为师和你师伯之外,她的辈分最高,身为师姐,她也该过来看看才是,这几天閑着,没看你们练剑,为师倒想顺道看看,你们是否用功?」
给玉真子这一下先声夺人,绛雪原已吓的心中无数,这下子更是呐呐的连句话儿也说不出来了。原本山居清静,就没什幺特别事情做,玉真子修道久矣,还能定的下心修练武功,绛仙和绛雪年纪尚轻,又兼性子顽皮,可就没那幺平静了,何况玉真子教授徒弟,在练武这方麵远没有元真子严格,监着她们练剑时倒也罢了,玉真子若没注意时,两人自也乐的偷懒,就没那幺用功。
加上从赵平予来了以后,多了这幺个小师弟,绛仙和绛雪可就更有的玩。虽说这小师弟生的满脸麻子,丑的当真让人不想多看一眼,加上行事稳重,不像个顽皮爱玩的少年人,但他倒不是那幺不近人情之人,只要不碍着他练剑,对两姐妹的鬼灵精玩意儿,偶尔也会加进来玩上一玩。久而久之,绛仙和绛雪倒也不认为他丑的令人讨厌了,只是两女年少好玩,又初为师姐长辈,终于有个师弟可以指教,难免有些忘形,有时候指教和欺负之间的分野,可就没拿的那幺準了。
「这个时间,师姐多半是想找平予去游山了吧?这可是昨儿就约定好的。」看绛雪一听到练剑,就被吓的麵无人色,赵平予一见便知,这小师姐果然不用功,这下子给师姑逮个正着,接下来可就悽惨了,「平予愚笨的紧,今儿个光顾着练剑,差点儿忘了约定,还请师姑饶恕。」
「是,是啊……绛雪的确是……是来找师弟去游山的,今儿个……今儿个山色的确不坏……何况平予初来乍到,恐怕连山 麵刚……刚刚入冬时的几个美景都……都没见过,绛雪和姐姐约好,想带平予去游山一趟,领略领略……」听到赵平予出言解围,绛雪心中鬆了半口气,忙不 地和着赵平予的说法,急急地接了下去,「本门深处山中,四季变换下景色大有不同,可都是……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呢!若师弟不好好……不好好游赏一下,岂不辜负了此处的种种美景?绛雪身为师姐,自然应该……应该负起引导之责,何况平予太过用功,偶尔也要鬆活鬆活一下,你说是不是,师父?」
「哦……是这样啊!」饶有兴味地看了绛雪一眼,玉真子心中暗笑,算赵平予知情识趣,这小妮子又逃过了一劫,何况疾步而来的绛仙,看来也听到了绛雪的话,这下子可难拆穿她们了。
「那就算了,」拍了拍绛雪的肩膀,玉真子别有意思地淡淡一笑,「绛仙、绛雪,你们两姐妹可要好好地带着平予,去『领略』一下山中的四时美景,可别忽略了。平予,你练剑的确用功,不过为了平心静气,偶尔也该好好放鬆一下,你就跟着师姐们去吧!回头来可要好好告诉师姑,你们究竟玩赏了那些好地方,玉真虽久在这儿,偶尔也玩赏过美景,恐怕也有疏漏之处,你可要帮师姑看看,有没有什幺师姑以往没注意到的地方,回来可要好好说说,可千万别忘了。」
「师……师父,既然这样,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嘛!」听到玉真子这幺说,原本心惊肉跳的绛雪又回複了以往的活泼,她牵着玉真子的衣袖,撒娇般地拉着她,一点儿也不肯放手,和方才的惊吓可当真是完全不同。「为师就别去了,你们年轻人去玩你们的吧!」
第一册 第三章 双姝试欢
虽说时已近冬,山 头又凉,比起平地来冷的更快,此时的山风已颇为凛冽,但三人都加厚了衣裳,加上绛仙和绛雪练了十年,内功火候已自不弱,赵平予虽是初学乍练,但他勤修苦练,又兼性子平稳、不致躁进,正是修练内功的良法,在剑法上头的进境虽是不快,赵平予内功方麵却已有小成,加上在山路上已走了个半时辰,活动之下身子发热,三人倒也不惧这天时寒冷。
一路上绛雪一边儿蹦蹦跳跳,一边儿指指点点,让赵平予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,只有目瞪口呆,听凭绛雪导游的份儿,也亏得绛雪记心甚好,又年少爱玩,山 头的种种小径可弄的一清二楚,什幺地方有什幺好玩的东西,也是毫无遗漏,加上有绛仙在旁,偶尔有绛雪记不到说不清的,便由绛仙出口指点,赵平予一时之间,也记不了这许多。
「嗯……应该是这 ……这边走……啊!没错,就是这儿……」
「啊,不行啦!绛雪,怎幺可以自己独占,我也要啦……」
走到了一条小径上头,绛雪彷彿想到了什幺事情一般,脚步加快,忙不 地向着小径旁草地上一个小树丛中冲了进去。
只慢了绛雪半拍,原本一直注意着,不让赵平予落单迷路的绛仙,好像怕被绛雪领先了一般,竟也丢下了赵平予,自个儿冲了进去,赵平予一时之间来不及反应,等到他反应过来时,绛仙的身影已经差不多要消失掉了,他连忙跟着钻了进去。
才冲进那树丛 去,赵平予登时吓了一跳,原本他见那小树丛不过一点大,想来树丛之后的範围应该也不大,加上顶上枝叶茂密,看来阴阴暗暗的,不可能有什幺美景在 头,最多是两位师姐藏了什幺小东西在 头,可以好好玩上一玩罢了,他虽没那幺好奇,却也想看看有什幺新奇物件,没想到一钻进来,入目所及竟是一片好大的池塘,四周立着巨大岩块,直如天然屏障般与外界隔绝,赵平予一看便知,乍看之下此处虽像山洞之中,却十分广阔,绝不像外观那般窄小。
加上这片小天地中,还有另一个奇处,原本此处上方林荫茂密,遮得只剩下足可见人的光,一点点地漏了进来,加上时节近冬,原该是颇为寒冷,但才一进到此处,赵平予便觉一阵暖意扑麵而来。他原还以为这片温风,是两位师姐和自己开开玩笑,但一转眼,便看到绛仙和绛雪坐在一旁,笑嘻嘻地将手伸到了池塘上头,像是烘火般来回伸展、不住翻动,颊上润的红扑扑的,像是坐到了火边,被烘的极其暖和,不由得学着她们,也将手伸了上去。
才一伸上去,赵平予不由得要感歎了,造物之奇当真是奇到了极巧处,他原以为处在这阴寒气候之下,虽说 头因着不通气,还没外头那幺快变冷,仍保持一片暖意,但依他的经验而言,此处的水潭也该当是寒气上飘,没想到一伸上去,登时一股暖意涌上了心头,这水气竟是温暖已极!也难怪他一进来时暖气扑麵了,原来就是因着这池塘之奇,看来水潭 头水温恐怕蛮热的。
「可以伸手进去试试看啊!」看到了赵平予傻头傻脑的样儿,不只是顽皮的绛雪,连一向摆出个沈稳模样,尤其注意着绝不在赵平予眼前失态的绛仙,也忍不住笑了出来。绛仙倒是猜的出来,赵平予的心 在想什幺,连忙出口要他试试水温,也免得他注意到自己两人的讪笑之态。
「唔……好热!」原先虽有些心理準备,可一试之下,赵平予也忙不 地缩回了手来,这水潭 的水之热,大大超出了他预期之外,虽还没有热到烫手的地步,但原先并不知情,加上心惊之下,就算这水只有三分热度,一试之下也变成七八分了;而且在赵平予的感觉上,这水除了温热异常之外, 头似乎还含着其他什幺东西,赵平予无意地搓了搓手指,只觉指间的余水有些稠黏滑腻之感,和平常的用水,可以说是全然不同,但到底是什幺地方不同,他可也说不上来。
更怪异的是,顶上虽是林荫盎然,巧夺天工地掩住了这池塘,但在日光几番折射之下,也颇算光亮,在这般暖热的环境当中,原本此处该是花草茂盛、欣欣向荣才是,但举目所及之处,只有被水浸的湿湿黑黑的岩壁,连边上的石壁竟也是黑的,也不知那高到没被水浸到的地方,究竟是怎幺被弄黑的,除了石上高处有株异草,正绽放着淡蓝色的花朵外,竟再没有半棵花草在此。
那蓝色异花似是没经什幺施肥,绽开的花儿软趴趴的,花蕊竟是向着下方,不时抖落着一丝丝微不可见的淡蓝色花粉入池,暖热的池水中还飘着几片零落的花瓣,映衬得这池子犹如一个天然的浴池一般,这般前所未见的异景,当真令赵平予目瞪口呆,全然不知该如何形容才是。
「知道这是什幺吗?」
「平予不知道,还请师姐指点。」
「这是温泉。」难得看到赵平予这般呆头呆脑的样儿,身旁的绛雪已经笑的不行,差点儿就要不支倒地,绛仙连忙出口移开了话题,转走了赵平予的注意力,「这附近的山 头,只有这儿有一处,所以平予你不知道。这温泉之水虽和平常的溪水一样,是从山 涌出来的,不过不待加温,它本身便已经热呼呼的,喝起来虽然有股异味,对身体倒没什幺坏处。」
「而且这温泉的用处不在饮用,而是洗浴,」看赵平予听的极为专注,好像在课堂上听课的小童一般,绛仙不由得大起满足之感,清了清嗓子,继续说了下去,「无论何时,即便是像外头这般冬寒,这温泉的水也是一般温热,不论过了多久,都毫无冰冷之象。加上这儿四周掩蔽,只有上头有些透光之处,隐密处比起派 的浴房也不遑多让,洗浴起来可比浴房 头更舒服呢!」
听到此处,再看绛雪的表情,赵平予也不是白癡,他慢慢地站起了身,向后退了出去,「既是如此,那师姐就在 头好好洗浴一下,平予在外头顾着,不使气息外漏就是。不过外头的天气这幺冷,师姐请注意,别因着 头暖和就忘了,出来时若不注意,受了风寒可不得了呢!」
「师弟放心,」看赵平予这幺识趣,猜到了她言外之意,主动便向外退出,绛仙微微一笑,提高了声音,「等我们洗好之后,换了衣服就叫你,让你也来试试这温泉的好处。到时候你可别在师父师伯麵前告状,说我们欺负你,教你冷飕飕在守在外头,一点儿好处都不沾,知道吗?」
在温热的泉水之中,绛仙和绛雪衣衫尽褪,满足地浸入了暖热的水中。只见池 头一对年轻貌美的女孩,舒舒服服地任长可及腰的秀发披散在水中,让那乌黑亮泽,被池中泉水浸的润亮生光,满足到不知人间何世。
原本两女身为姐妹,容貌便十分肖似,只是一个娇美、一个稚气,气质上颇有不同,那神态衬的外貌也似有所差别。现在没了衣裳和发饰的分别,加上在温泉中热的暖暖的,再无任何戒备可言,平日 的紧张全鬆弛了下来,一般的神情、一般的容颜,外貌看来更是没有半点分别。
只见池中二女娇美无伦,一般的瓜子口麵,柳眉细细、媚眼桃花,樱唇红菱般鲜嫩,当真是娇豔欲滴,朱唇轻启之处,贝齿洁白如玉,檀口香舌更是甜美无匹,加上自从元真子回山之后,两女一直小心翼翼,生怕被这师伯管到,很久没如此放鬆了,那鬆弛舒服的神态表情更是动人。
池水掩映之中,两条美人鱼不住嬉玩,那身段儿之惹火,若给男子当场看到,当真连鼻血都要喷出来了。
绛仙年岁较长,又是练武久矣,身段健美,胸前一对酥乳娇挺高耸,隆臀更是丰圆挺翘,加上中间那杨柳般的纤腰,在一身光滑温润、雪白晶莹的肌肤衬托之下,更加娇媚动人;而绛雪呢?穿着衣服时她神态天真,加上年纪较小,还在发育当中的年龄,但身材却也颇具美型,前凸后翘处虽不如乃姐的诱人,却也颇令人心动了。在耍玩当中,两人那双同等玲珑修长的玉腿,在水中不住互相交结纠缠,腿根处一片漂亮的乌润,似有若无的,在泉水掩映当中,尤显晶莹光亮。
更由于两人长年习武,青春娇娆的胴体虽是娇嫩如花,嫩的彷彿不堪一击,可全身上下不但没有一星赘肉,即便在这比一般浴房水更热数分的温泉之中,嬉玩的两女也没有半分不惯之处,反而像是想把方才在外头受的冻寒,全给烘出体外一般,在池 不住追逐泼玩,弄得原本平静的温泉池水,一时之间彷彿波浪涛天般,打的池岸啪啪有声,热闹的像是永远都停不下来似的。
「别……别闹啦……」
「才……才不停手呢!绛仙姐姐……你的胸前好高喔……让我捏捏……」
「讨厌……不要啦……哎……不要……啊……绛雪你……你坏死了……」
「你才坏呢,小气!明知道人家没有你那幺大还这样……」
走到这儿的一路上虽是寒风飕飕,现下的时节已经入冬,加上山中冷的更快,外头已经是冷风阵阵、暮云四合,一幅快要下雪的样儿了,但路上那冷处,反衬的这小天地更加温暖无匹,两女的动作也从刚开始的互相泼水嬉闹,动作变的愈来愈大,若不是早先注意得到,将褪下来的衣裳全给放到了高处,怕光是两女这样子玩闹不休,泼出来的水已经把衣裳都弄的湿答答的了。
「哎……不……不要啦……不可以摸那 ……讨……唔……嗯……讨厌……」
「会痛吗?还是会痒?」好不容易把姐姐压到了池边,绛雪的双手不住在绛仙身上搔弄着痒处,但也不知道怎幺搞的,还没浸上多久,绛仙便显得浑身酸软无力,没怎幺动作,连被绛雪奇袭的反应也是大异于以往,不只不像上次被绛雪这样逗弄时那般缩着身子嘻笑,这回她竟连脸也红了,推拒的手也软了下来,娇躯变得软绵绵的,再没半分气力,只有任凭绛雪欺负的份儿。
还不只此而已,不知何时开始,脸红耳赤的绛仙不只眼儿水汪汪的,脸儿红扑扑的,好像整个人都软绵绵了一般,身上更散出了一股甜蜜的幽香,那股香气绛雪可是从没有闻过,只觉得好闻至极,令她愈闻愈觉舒服,不只是整个人都伏到了绛仙身上,在她身上运动的手指头也愈动愈快,让那香气愈散愈多,不只让绛仙浑身发软,再无法阻止绛雪的动作,也让绛雪觉得体内好像瀰漫着一股热气,想要喷散出来。
原本绛雪还以为,自己身子 的热气,是被池 头的温泉烘出来的,虽不算千 迢迢,但走了这幺长一段路来这儿,一路上又避不了风,脸上手上冻的冷冰冰的,不住嗬气也拉不回一点儿体热;身子 头偏又发着热,闷在衣服 头,弄出了一丝丝黏在身上的汗,当真愈走愈不舒服。
在入池之前,绛雪原已在身上冲了几次水,把那些汗气全冲的一乾二净,可身体 麵的热气,却没因为身无半缕而消失,只是随着娇躯投入池中,那热气便似化成了烟一般,从毛孔 头滑了出去,现下体内若还有热气,如果不是被温泉水给烘出来的,那还会是从那些跑出来的呢?
不过说也奇怪,随着绛雪的动作愈来愈大胆,绛仙酥的脸红体软,瘫的像是骨头都化了,浑身更是香气缭绕,连汗水都一丝一丝地流了出来;而绛雪自己呢,随着手指的动作,竟连自己也觉得慢慢没了力气,好像体内有股冲动,也不管姐姐的娇声告饶,手指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,在姐姐身上不住撩动,整个人竟也似愈来愈软了一样,软绵绵地伏到了绛仙身上,再起不来了。
「哎……不……不要啦……这样弄……绛仙会……会……」被绛雪的动作弄的浑身犹如虫行蚁走,又软又麻的,一双手像是没了力气,想推开她都没法子,偏偏绛仙又不知道,自己体内这前所未有的感觉,究竟是怎幺一回事?为什幺会让她愈来愈舒服,体内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不满足,有某种莫名的渴望,又好像有什幺想要宣泄出去,又有一种好像极羞人的感觉,让她当真难以启齿,明知非得要绛雪赶快停下来,否则不知会发生什幺事,偏偏她又真不知道,到底该怎幺跟绛雪说才好。
「哎……求……求求你别闹了啦……再……再弄下去……姐姐会……会……」
嘴上的声音愈来愈甜腻,绛雪看着姐姐脸儿晕红,好像连呼吸间又发着热似的,整个人都被温泉水烫的发烧了,偏偏她身上传出来的那香味儿,却是愈来愈馥郁动人,让她的动作愈来愈难以控製,整个人都像是沈醉其中似的,虽不知自己在做些什幺,纤巧的手指头却愈动愈是熟悉。
真不知该怎幺办才好,明知绛雪对自己的动作也是无知之至,恐怕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幺,绛仙更不知该如何是好,只知道这样弄法很是舒服,却也很是羞人,如果声音放了出去,给留在外头的赵平予听到了……想到这儿,绛仙整个人更羞的无力动弹,虽不知道消息外泄之后,到底会变成什幺样子,却本能地知道,这绝不是能够让赵平予师弟,或者师父师伯知道的事情。
偏偏明知如此,绛雪的手法却愈来愈温柔熟稔,一手温柔细致地贴上了她贲张的高峰,又好奇又柔软地搓揉着她那美的像是水蜜桃般,摸来既柔软又富弹性的玉峰,手指头轻撚着峰上半开的蓓蕾处,虽没怎幺特意揉弄,但随着绛雪的手在柔软的峰峦处不住高托浅揉,那温柔甜蜜的刺激,也令绛仙娇躯上下愈来愈热、愈来愈软,终至麻酥酥地倒在池边,任由绛雪继续动作。
何况绛雪的动作还不止此而已,她另一只调皮的手,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绛仙玉腿之间。姐姐的腿上皮肤是这幺柔软娇嫩,肌肉又结实柔韧,摸的感觉真是奇妙至极,若换成了男人,可真是爱不释手,绛雪虽只感觉到摸来极其舒服,体内却也有着一丝奇妙的感觉,令她愈摸愈是顺手,加上绛仙的娇吟声愈来愈甜美,食髓知味的绛雪非但没停手,反而缓缓地顺着玉腿向上游去。
不知何时,绛雪的巧手已经分开了绛仙脆弱的防卫,感觉到了那全然不同于汗水和泉水的柔腻湿滑,而且随着绛雪的指尖,逐步逐步地、轻轻地探入了绛仙微启的幽穀 头,那种湿润感愈发强烈,光只是触摸而已,感觉都如此温润美妙。
全不知其为何物,绛雪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来,只觉随着她的手指抽出,微微刮动下,绛仙的娇躯微微一震,但指间那波黏着的汁液,闻来和方才在绛仙身上嗅到的奇妙味道,却是如此相似,只是微带一丝甜意,更加地令人心跳不已,那感觉令绛雪再次探手下去,虽也隐隐地觉得不太妙,应该停止了,但手上却像已被本能占据了一般,动作虽放的轻巧至极,指头仍是探了进去。
此刻的绛雪只觉手指头被姐姐的嫩肉给夹住了,没法再动,只能在穀口处轻轻浅浅地刮弄着,加上那儿的感觉这幺柔嫩,好像只要稍稍用上一点儿力气,就会把姐姐的身子刮伤一般,因此绛雪也不敢妄动,更不敢试图深入,只是在那被夹紧的所在,轻轻浅浅地随意轻挠轻搔着,却不知这样轻柔舒缓的动作,反而使绛仙神情朦胧,喘息不断,惹的她玉腿轻张,汁液愈发氾滥。
也不知这样弄了多久,绛雪愈觉口中乾渴不已,身上更是香汗淋漓,体内有一种奇异难言的感觉,却全然不知该如何形容,只觉体内有一股冲动,让她更想和姐姐贴的更近更紧。
不知何时起,绛仙已经落入了她怀中,绛雪的双掌贴到绛仙的腰臀上,抚的绛仙脸儿发烫,娇躯随着绛雪甜美的抚触,不住向她挤去,两女胴体交缠,难分难解,只觉对方的肌肤温软如玉、触感极佳,尤其是当双峰交贴互擦的当儿,峰顶处愈发热胀,胸中只觉一股火儿袭来,那甜蜜火热的美感更是动人心魄,下身更是无法抑製地向对方磨蹭个不止,虽是畏羞却全然不知罢休。
当幽穀和绛雪的穀口擦到的当儿,只听得「啊……」的一声轻吟,穀口处强烈的快意,犹如海啸一般将她整个人卷入,绛仙整个人都僵了,一双玉腿犹如触了电一般,直直地伸着再鬆不下来了,好像有什幺强烈的感觉在刺激着她,忍不住向绛雪贴得更紧,口 更不由自主地尖叫出声,很自然地便流下了眼泪,想要好好地说话,偏偏就是没办法动嘴,全力无力地软绵绵下来。
而随着绛仙像是解脱般地瘫了下来,绛雪只觉体内的热,似也顺着下身的发泄散了出去,穀口处的酸麻快感是如此陌生而强烈,令她再抱不住姐姐,下身的感觉好像尿尿了似的,有一股什幺流到了腿上,流出去的感觉好害羞又好舒服,偏她又明知那绝不是尿,虽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幺好事,但看姐姐现在鬆弛的如此舒服,自己的体内也像是流掉了什幺东西似的,感觉蛮畅快的,绛雪满足地吁了一口气,赖到了姐姐身上,情不自禁地在姐姐润红娇豔的颊上吻了一口。
「讨……讨厌……还在使坏……」
「没……没使什幺坏啦……姐姐……」听姐姐的声音,甜甜的有点哑,像是加了蜜一般,比起平常的温和柔润,更多加了一层甜蜜味儿,绛雪听的心下一动,看来姐姐当真是很舒服的,她承受的滋味儿想必不坏,却不知道姐姐是不是也肯用在自己身上,好让绛雪也嚐试一下那美妙的滋味。
「姐姐……我们刚刚……到底在弄什幺……姐姐好像真的好舒服的样子……让绛雪也停不了手了……」
「都是你坏啦……」听绛雪把她不肯停手的原因,全归到了自己的头上,绛仙羞的在她颊上轻拧了一把,却又不知道该怎幺骂她才好,「明明……明明听到姐姐说不要的,却还是……却还是故意在姐姐身上那样子搞……弄的绛仙整个人都软了,连到底是在弄什幺都不知道……教姐姐怎幺答?」
「可……可是……」绛雪嘟起了嘴儿,一幅不肯认输的样子,这姐姐就是这样,明明嚐到了甜头,整个人都像是舒服透顶的模样,却还敢怪她哩!「弄了之后,绛仙姐姐你……也是一幅快活样啊!怎幺现在又怪我?再这样的话……绛雪就去告诉师父,让师父来评评理,看谁对谁错?」
「哎……好绛雪……别告诉师父……怪羞人的……」虽还不知自己弄出了什幺事,但浑身酸软的绛仙本能地感觉到,这应该不是可以告诉师父的事情,就算是知情识趣,对外头的事蛮清楚的赵平予,最好也是守口如瓶为佳,「连平予也别说……不知道这是怎幺回事,让别人知道……不好啦!」
「啊……我知道了,」绛雪娇娇地在绛仙耳边轻咬着。这动作是两姐妹自小的习惯了,但不知怎幺回事,方才的事儿似是让绛仙的身体都不同了,给绛雪这样一咬之下,整个人竟又有点儿暖热了起来,「你不是怕师父或平予师弟知道,而是怕给平亚师兄听去,对不对……对不对啦……」
「讨厌……」听到了郑平亚的名字,绛仙不由自主地脸儿又红了,忙不 地在绛雪耳上轻咬了几口,还顺道在上头舐了几下,舐的绛雪也像是初次承受似的浑身娇颤不已,「绛雪你才是……」
其实,绛仙和绛雪的心放在郑平亚的身上,在玄元门下早已是不公开的事实。杜平殷虽是年轻英俊,但在山上时极其用功,比起现在的赵平予,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,不怎幺和师妹玩耍的,加上他终究是大师兄,虽没有恃气淩人的作风,但也难免有点长兄的威严,连身为师姑的玉真子都敬他些许,绛仙和绛雪两个调皮姑娘,对上这师兄时,自然是不由自主地退避三舍。
比较起来二师兄郑平亚就好得多了,不只容颜俊挺处和大师兄可说是各擅胜场,性格上和大师兄比较起来又温和多了,虽然老把两姐妹当成小孩子看待,但也还不到太过份的地步。加上杜平殷年轻艺高、早入江湖闯蕩,又不像郑平亚尚未艺成,还留在山上习艺,平日总陪着她们,因此两女的芳心,自然而然地就係到了郑平亚的身上。
只是自从杜平殷失蹤之后,郑平亚武艺虽未大成,但也还算过得去。一方麵为了多个人手寻找徒弟,一方麵也让郑平亚多点江湖曆练,因此元真子便带了郑平亚下山寻访,这些日子以来,两姐妹一直朝思暮想着心上人,心乱如麻,自然就更没心情练剑,也难怪玉真子老要摇头歎气。
只剩师父和姐妹两人,山居生活本来甚是无聊,玉真子习道久矣,比较习惯这种日子,倒还好排遣,至于年轻活泼的绛仙和绛雪,可就有苦头吃了,幸好后来赵平予拜了师,两姐妹穷极无聊之间,至少还有个师弟可以玩一玩,虽说这师弟长的极丑,性子又太沈稳,和大师兄的性子满接近的,但至少他没大师兄那种年长者的威严,还肯陪师姐们弄些鬼玩意儿,也算有趣。
反正这赵平予丑到令人放心,就算和赵平予再怎幺接近,郑平亚也不可能吃这师弟的醋吧?因此两姐妹更放心了,若非赵平予虽是专心用功,却也颇拨的出时间和师姐玩耍,绛仙或还忍的住,至于满脑子古灵精怪主意的绛雪,可就不知会在无聊之下,弄出什幺搞到大家人仰马翻的事儿呢!
「啊……完了完了……」
「怎幺了,姐姐?」
「刚才我们在……在弄的时候,声音会不会……会不会给师弟听去?」
「不……不会吧?」听到这可能性,绛雪微微一震,不过立刻就换回了平日的顽皮表情,捏了捏手指头,嗄吱作响,「应该……应该没那幺刚好吧?何况……哎呀,就算他听到也无所谓,我们待会儿好好警告他一下,让他不要乱说,我就不信平予吃了熊心豹子胆,敢去跟师父打小报告。」
「打不打小报告倒是另一回事,」听到绛雪这幺说,绛仙的心也放下了大半。她倒不是那幺放心,以为赵平予真的听不到,而是想到赵平予嘴风蛮严,加上性子不坏,应该不会随便乱说话,比起自己这皮到不行的小妹子,在这方麵赵平予可要好的多了,「只是我们在 头耽了这幺久,这边虽然暖和的像屋子 头一样,可外麵就冷了,守了这幺久,天晓得他会不会冻僵了呢?」
吐了吐舌头,绛雪双手一摊,对外头赵平予的情况,她的确也不敢说什幺,尤其如果赵平予当真冻的受不了,想找个人整上一整,天晓得自己当师姐的威严还顶不顶用?
脸红耳赤地穿好了衣裳,绛仙像是走的太累,加上在池 被绛雪那样逗玩,搞的全没休息,到现在腰腿还有些酸软似的,竟依着池边的大岩坐了下来,似在喘息一般。而绛雪却也和绛仙一个样儿,坐在池边动也不动,其实绛雪原先入池时还没有那幺累,没想到一浸温泉,在姐姐身上大玩特玩之后,浑身上下竟也涌起了舒畅麻软的感觉,无论如何都不想动作。那感觉是如此舒服,若非看绛仙舒服的软绵绵,动也不想动,绛雪可还真想让姐姐在自己身上好好地弄一回呢!
两女软瘫着,良久良久一句话也不说,等到绛雪休息够了,站起身来时,绛仙还是一幅懒洋洋、不想动的模样,只是飘了妹妹一眼,一句话也不说。
也不知是怎幺回事,目光相接之下,绛雪竟觉得自己心跳加速,姐姐那眼神全然不同以往,好像有点儿茫然,绛雪光只是看到而已,就已经觉得脸也红了、耳朵也热了,整个人竟有股冲动,好想要抱着姐姐,舒舒服服地去感受着姐姐的体温,去嗅着姐姐身上那好棒好棒的味道。
「姐……姐姐……」
「嗯……唔……」听到绛雪的呼唤,绛仙嗯了两声,这才像是从美梦中清醒一般,扶着岩壁,慢慢地站起了身来,只是从绛仙的动作之中,连绛雪这般不经心的人都看得出来,姐姐其实身体还是软软的,不怎幺想动,她的腰腿上头,似乎还有点儿酸软,连力气都不像很好用的样子。
「怎幺了……」
「都……都是你啦……也不知道从那儿学来的,弄得绛仙整个人都软了,你坏死了……」娇滴滴地嗔着绛雪,绛仙连声音都像软了几分般,这般柔软甜蜜的声音,全不知会从自己口中发出来。
其实她还有没说出来的,绛雪方才的动作虽然和以往一样,只是顽皮地逗她和搔她的痒而已,但不知怎幺搞的,今儿绛仙的身体特别奇怪、特别敏感难挨,绛雪同样的动作,带来的感觉竟是那幺不同,弄得绛仙不只是浑身酥软、动弹不得,搞到后来绛仙甚至觉得,自己有些无法自製,像是从体内泄出了什幺在这温泉 头,感觉很想尿了出来,却又不像是尿,弄到娇躯酥软酸麻,腿上都还有些湿湿滑滑的,不知怎幺她就是知道,那绝不是没被擦乾净的温泉池水。
「我……我那有……」嘟着小嘴儿,绛雪委委屈屈地说着,眼中水光盈盈。她其实也不知道,今天到底是怎幺搞的,她的手好像自己生了眼睛似的,不住向姐姐既光滑又漂亮的身上滑动,愈弄得姐姐娇软无力、甜美呻吟,手上的动作愈是自然而然地溜了出来,不住在姐姐身上施为,只是姐姐嘴上虽直说着「不要、不要」的,看来却那幺舒服,事后竟把全部都怪到她身上,还一幅身子软绵绵的、被她害到动也不能动的样子,也难怪绛雪要扁着嘴儿,一幅将哭不哭的模样儿了。
「对不起啦……是姐姐说的太重了……姐姐今天也不知道是怎幺搞的……」看绛雪已经快哭出来了,绛仙心下一软,忙不 地抱住了她,在绛雪背上轻轻拍着,嘴 也不住地安慰着妹妹,「是姐姐不好,姐姐错了……好绛雪,你不要哭……原谅姐姐嘛!姐姐帮你摘那朵花儿好不好?」
「嗯……好,绛雪原谅姐姐……」听到绛仙这般软语安慰,绛雪心中一喜,不由得破涕为笑。池边岩上生的那几朵蓝色花儿,既漂亮又奇异,在先前发现这儿的时候,绛雪就看的两眼放光,好想把那花儿摘下来了,只是那时花儿还未盛放,她才被绛仙劝住,耐着性子一直等到现在。
「咦?啊……痛……」脚尖在池壁上一点,绛仙的身子轻飘飘地飞身上去,又在力道将尽的当儿,在岩边突出处微一借力,娇躯如御风飞行般,又向上飘了丈许,只看的绛雪眼中放光,姐姐的轻功愈练愈好了,那花长到那般高处,以自己的轻功造诣,绛雪可真没把握自己能上的去呢!
没想到绛雪心下讚歎还未完,手指头已碰到那异花花茎的绛仙,突地一声惊叫,整个人像是顿时失了力气般,如巨石坠地般重重落了下来。绛雪虽是难得反应得这幺快,及时接住了姐姐的身躯,还想一飘一带,漂亮地将下坠之力卸去,没想到那力道大的异乎寻常,绛雪身子还来不及飘开,已被那力道一拖一带之下,和姐姐一起滚到了地上,只差一点点就落到水 头去了。
听到那般巨大的声响,赵平予忙不 地冲了进来,一进来便看到,绛仙和绛雪搂在一起,滚倒在地上,衣衫散乱,狼狈的像是再无法靠自己的力气站起来一般。
「师姐、师姐,怎幺了?」
「先……先扶我起来……」原本慌的快哭出来的绛雪,一看到赵平予冲了进来,就好像落水之中抓到了浮木一般,一口气登时鬆了下来,「姐姐想上去摘花,不晓得怎幺竟摔了下来,哎哟!」
话还没说完,绛雪只觉指间一痛,低头看去,才发觉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牵到了姐姐手上,一条身长不过三四寸,身上却像烫了条金线般的小蛇,正牢牢地咬住了自己指尖。俗语说十指连花,但在绛雪身上,那感觉还不只是痛,就好像小蛇原被火烫过一般,一咬之下,有一股热热的线其快无比地卷进了体内,冲刷之下,整个人周身的力气,竟好像一口气都消失掉了一般,绛雪这才晓得,姐姐摘花的时候,必是没注意到这小蛇隐在花茎之处,一个不留神才被咬到的。
「糟糕!」一句话才刚喊出口,赵平予右手食中二指已捏了下去,牢牢地捏住了小蛇,只见他微一用力,捏的那小蛇鬆了口,被带着离开了绛雪的指尖。
不住扭动着,那小蛇虽颇想回头咬他,却像一般长蛇被捏住了三寸之处般,虽在赵平予手中忙不 地挣动着,却是动也动不了了。只见赵平予手臂一伸一扔,竟将那小蛇丢到了花儿上头,重获自由的小蛇连忙钻到了被花苞阴影处遮掩的地方,盘在花茎那儿,竟再不理会下方三人。
「师……师弟……那……那是……」咬着牙儿,扶住了妹妹,绛仙只觉浑身火热、如入熔炉,心知是中了毒,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幺样的毒。也幸好她反应快,才刚被咬到,就将全身功力提到了指尖,压住那毒性不致散发,不像绛雪那般慌乱,被咬到时竟忘了要运功抵御,反而像个普通女孩般,本能地挥舞着手,不但没把毒性弄出来,反而因着患处的大幅度活动,让气血运行增快,毒性更快爆发,此刻已经满脸烫红,眼儿都茫了,灼热的呼吸气息不住吹在抱着她的绛仙身上。
脸儿微微一红,别了开去,浑身发热的绛仙这才发觉,方才急手急脚地穿上衣裳,扣子都没扣好,她和绛雪一滚之下,衣裳都敞了开来,虽说 头的小衣仍留着,但玉臂粉腿暴露在外,肉光炽炽、映人眼目,也怪不得向来重男女之防,活像个老学究的赵平予,一看之下连脸都不敢转过来了。她忙不 地搂住了绛雪,将衣裳整了一下,这才出声呼唤赵平予,让他转回头来说话。
「这下糟了,」转回头来的赵平予神情严肃,像是眼前之事极其严重,「我原瞧着那蓝花眼熟,却是怎幺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幺异种,等刚刚才发现,那是一种名称『优穀昙』的奇花……」
「『优穀昙』?那是什幺异花?」
「这『优穀昙』花花色特异,性子猛烈,花粉虽没有毒性,却极有催情之效,惟花茎磨粉可解,乃是淫贼所用的邪药,只是向处域外,在中原生养极不容易,只有书上常见,少有人知。」
赵平予看着那温泉,微一咬牙,接了下去,「另外还有一点,在『优穀昙』生长之处,常有一种『金带围』异蛇栖息,那『金带围』以『优穀昙』的花粉为食,身体虽小,蛇皮也柔软,但生具异征,刀枪不入、水火不伤,即便宝剑神兵,也难伤之;而『金带围』虽性子驯良,极少主动咬人,就算被蛇咬着了亦是无毒,但其性极淫,中着情欲贲张难抑,非男女交合无解。」
「若被『金带围』所咬,再混杂了『优穀昙』的花粉,在人体内化合便成为极烈媚毒,无药可解,便是及时男女交合,也要……也要交合数度,方能袪除其中毒性;如不及时解救,恐怕媚毒反扑,会伤及内元……」
「拜……拜托……师弟你……你说就说……别像背……背书一样……一口气就这幺……这幺一大段的……好吧……」感觉那热气愈来愈烈,冲撞愈来愈有力,即便以她的内力,也无法压製,加上听到赵平予这般说明,绛仙娇羞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些许绮念,在那念头暗助之下,指尖火热更甚,犹如化成了一条火线般,不住向上窜烧。至于挨在她怀 的绛雪呢?她内力修为不如乃姐,又没及时运功製压,那媚毒泛滥尤甚,此刻的绛雪已是颊红眼媚,好像连听都听不到赵平予在说些什幺了。
直到现在,绛仙才知道,原来方才在池中,两女就是因为受到『优穀昙』花粉入水浸浴全身的影响,才会显得那幺无法自主,被挑起了体内情欲,只能任凭本能操控而行动,至于绛雪在她身上所弄的事儿呢?那也不必多说,必是男女之间所为的羞人之事,只是换了女子施为而已。
绛仙只觉自己周身犹如火燎一般,愈来愈热,一股热气在体内不住冲击,像是想冲出来般的四处奔流着,看来赵平予所言不差,那毒性当真厉害无比,转瞬之间,已将她灼的周身香汗,再无半分清凉之处;绛雪的状况更差,被那热焰灼的像是连魂儿都飞走了,全身发烫、肌肤酡红,连呼吸气息都烫人至极不说,眼儿媚的瞇成了一线,颊上香汗轻沁,琼鼻之中更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娇媚的哼声,光只是听而已,就令人心旌摇蕩,连绛仙身为女子,都有些不克自持。
眼光飘蕩、神魂迷茫,绛仙好像连眼前之物都快要看不清楚了,赵平予那原本满布麻子,奇丑无比的脸儿,在自己眼中,竟是愈来愈好看、愈来愈英挺俊美,她知道这是在媚毒影响之下,对异性的强烈渴求导致的错觉,连赵平予这般丑容,在自己眼中都渐渐变成了英俊少年一般。
知道这样下去不行,绛仙暗下决定,芳心 头疼的差点要滴出血来,她原本还想着要和绛雪共侍一夫,日后要和二师兄郑平亚一同闯蕩江湖的,但看来老天不容,自己和妹妹的终身,这下子只有托给眼前的赵平予了。幸好这赵平予脸容虽丑陋无比,但为人却也不坏,尤其知情识趣,和他相处下来,心情也慢慢变得平和,两姐妹原以为二师兄是足以托付终身的良人,但和他相较之下,郑平亚的性子上就显得有些自以为是,有些不能容人,感觉上就有一点儿不足了。
「平予……」明明只是想了一会儿而已,但再度开口,绛仙似是连说话都有些儿艰难了,她不由得心惊,这媚毒竟如此厉害,烧的绛仙浑身软酥,满麵春色,嫣红娇媚,比盛开桃花更加豔丽,此刻的她只渴想着男人的怀抱,渴想着男人的强烈攻势,将她从这美妙的饑渴中解救出来;而她怀中的绛雪则更是夸张,似已被欲火烧化了神智,身子不住扭动,若非绛仙紧扣她双手,绛雪差点儿就要主动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,那水汪汪的眼中早已一片火红,满腔欲火似要夺门而出。
「怎幺了,师姐?」
「没……没有关係……你就……就来吧……帮……帮绛仙和绛雪解……解毒……」光只是说话,都差点要咬碎了银牙,绛仙知道非快点决断不可,否则等媚毒更加泛滥之时,只怕赵平予虽是年轻,但一直当小乞儿,底子未必好,恐怕撑不住她和妹妹的淫毒,「先……先和绛雪交合……等……等帮她解了毒后……再……再轮到绛仙来……嗯……这……这毒这般厉害……一次两个人……师弟你……你撑得下去吧……」
看绛仙被媚毒侵袭成了这个样子,说话都说不好了,嫩颊酡红娇豔、眼中媚火横烧,纤手不住颤着,若非靠着深厚功力压製体内欲火,只怕已经快要被欲火所控製,绛雪更是浑身发烫,被欲火烧的神智不清、呓语连声,两女都已不管他的丑容,要和他尽情交合,以解欲火,但赵平予却不知在考虑什幺,竟是动也不动一下,似是想着什幺,好久好久话才终于出了口。
「师姐……」咬了咬牙,赵平予一字一句地说了出口。从元真子和玉真子平日不留意间漏出的口风,赵平予也猜得出来,绛仙和绛雪的芳心,可是紧紧係在未曾谋麵的二师兄身上的,虽说眼前事态已急,但他可不想乘虚而入呢!「书上虽说没有解方,但平予以前在……在机缘巧合之下,却曾学到一点拔毒取毒之术,或者……或者有用,这样你们日后和……和师兄也……也好相处。」
「什……什幺拔毒……取毒之术……」
「是一个西域高僧的奇术。他是个大夫,为了炼蛇毒的解方,自愿让蛇咬在身上,再拔毒取毒,好研究蛇毒的解方。平予因缘巧合下救过他一次,也因为那样也学过一点儿医书……」
看赵平予摇头晃脑地正待说明,绛仙真是等不下去,忙伸手推了他一把。这小师弟什幺都好,就是爱掉书包,一讲到自己学过的东西,就是长篇大论,什幺都忘了,这可是绛仙惟一好拿来取笑他的地方。「别……别再背书了……绛雪已经……已经快要忍不住啦……有办法救就快……快救……」
「是。」
一听到绛仙的话,赵平予猛地警醒,现在的确不是说这些杂七杂八东西的时候,救人可要紧哪!在绛仙的合作下,两人扶着绛雪,让她和绛仙盘膝坐下,将被『金带围』咬伤的手指尖伸了出来,只见同样坐姿的赵平予双手探出,左右手食中二指戟指并立,轻贴在伤处上方,若即若离地仅隔一线。
「一……一次两个人……可救得了……」烧的浑身发烫,强抑着才能够将话儿说清楚,绛仙鼻 呼吸的是火,脑中烧的是火,差点连说话间,都要喷出火来,「师弟……别……别逞……逞强了……一次一个……一个一个来就……就好……让……让绛雪先来吧……绛仙可以……可以等……等着……没有关係的……如若时间不长……绛仙还……还忍得住……」
「没关係,只别说话让我分心就好。」
赵平予深吸了一口气,慢慢闭目运功,只听他呼吸之间,绛仙突地浑身一震,也不知怎幺回事,赵平予伸出的指间,突地变的极为阴寒,冷的像是变成了冰一般,光只是这样虚抚着声息相通而已,已冻的绛仙娇躯微微发颤,虽说其他地方仍热的难受,但指间那处寒意,却毫无被抹灭之象,犹如是汪洋中的一条船,载浮载沈地救起了绛仙那已慢慢被体内的火所融化了的理智。
那丝被救起来的理智,让绛仙忍着身上那冰火交煎的不适感觉,咬紧了牙关,连一声都不敢吭,只怕一个不小心吵到了他,让施功中的赵平予心神一分,这拔毒取毒之术,恐怕就要前功尽弃了,她倒是没有关係,可绛雪还小,可不能让她的芳心受到任何打击呀!
虽说心 也猜的到,这股冰寒八成是赵平予逆运功力,由阳刚变成阴寒,好在两女身上施术,但为绛仙所不解的是,光靠他指尖上的那股阴寒,赵平予的功力可算得上不错,光只是入门四五个月,怎幺可能练到这等高深呢?恐怕那种拔毒取毒之术,也是一种奇门的练功方法吧?
暗自咬了咬牙,绛仙抑住了飞来飞去的想头,将心神凝定下来,她也知道这不是乱想的时候,这种奇术虽非内力相输,但若她心神不宁,影响到赵平予施术,也不知会不会伤到绛雪呢?
一旦凝神运功下来,时间的流逝就没有那幺容易感觉了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感觉到身边的绛雪呼吸渐渐变得没那幺热了,绛仙心下一鬆,这才发觉自己身上那满溢的火热,不知何时已经尽袪,喜的差点笑了出来的绛仙一睁眼,却见赵平予额上汗水连绵,虚抚二女伤处的指尖也在微微发抖,她虽知道这恐怕是行功未成,到了最后关头时的状况,却又不知自己能为这师弟做些什幺,想为他拭汗,偏又怕一惊之下,会让赵平予收功未成,反伤己身,这种想做又不敢做的担心,又知道自己不应该什幺都不做,只是看着赵平予行术施法,这种心思才是最伤神的呢!
突地,赵平予身子剧震,额上汗水如同急跃般地飞洒而出,正当绛仙再忍不住,想开口问些什幺的当儿,突然自己指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传来,疼的她差点要叫出声来,好不容易才止住了那冲动。虽是及时用没伤的手挡住了绛雪欲叫的口,绛仙却还是身不由己地低头看去,却见赵平予发着颤的指头,正一步一步慢慢上移,缓缓离开二女的指尖伤口,而两根带着淡蓝色泽、针尖粗细的白色细籤,正像被他的手指夹出来一般,慢慢地从二女的伤口处一点一点地向上被拉起。
那景象如此诡异,镇的绛仙和绛雪指上虽痛的紧,却像连感觉都被吸走了一般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等到那白色细籤完全离了手,赵平予吁了口气,睁开了眼来时,绛仙才终于开了口。
「师弟……多谢你了……」
话一出口,绛仙陡地一惊,自己的语声非但带些沙哑,还显得非常无力,好像随着毒性褪去,连自己的内力也给吸了出来,功力显见是退步了不少。
还没来得及问话,身边的绛雪已瘫了下来。
「哎……咦……怎……怎幺了……火炉子呢?冰呢?」
「什幺……什幺火炉子跟冰的?」听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,绛仙连忙伸手扶起了妹妹。
「我梦到……梦到被坏人抓去,要逼问我什幺,我根本不知道,答不出来,他们就把我抓到火炉上烤,烤的整个人都热死了以后,又放到冰 头去……唔,好……好可怕喔……姐姐……哇……」
「没什幺……都是梦……都是梦而已,全结束了……」抱着绛雪,不住抚拍着她的背心,放下心来的绛仙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。
突然,一直坐在麵前,好像还在休息当中的赵平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,手一伸,一个小小的瓷瓶儿像变魔术般地卧在他的掌心,只见他打开了瓶口布封,两颗小小圆圆的白色丹丸滚了出来,滑到了掌心,而随即被赵平予珍而重之地放入瓶中的,则是那两根细细长长的白色细籤。
「师姐,一人一颗,先服下去再说。」等到那两枝映着蓝光的白色细籤,被好好地封入了瓶中,赵平予才像是解决了一件事般放鬆了下来,捧着那两颗白色的小丹丸,送到了绛仙麵前。
「这拔毒取毒术法,虽说只要非见血封喉的毒,都来得及从体内『拔』出,但弊也弊在此处,最多只能『拔』个大概而已,仍有些许余毒留在体内,只是份量低微,不至伤身,不过还是必须静养个几日,让身体自然而然地将毒排出去,才能确保无虞;加上这种术法,是以中毒者的内力裹住毒质,化为银针取出,虽说其技足可御百毒,但一旦使用,对中毒者的内力也颇有耗损,不多加调养不行。这两粒还玉丹正好合用,师姐就先拿去用吧!」
「可……可是……」呐呐连声了几句,绛仙当真不敢接过来,这『还玉丹』乃是师门秘炼之物,强体补身大有裨益,除了师父和师伯外,就只大师兄杜平殷下山时取了几粒,连二师兄都没拿过,她两人更是连看都没有看过,赵平予身上这两粒,乃是他上山之时,玉真子给的见麵礼,算得上是赵平予身上最有效果的补身药物,两女才刚被赵平予施术袪毒,又怎幺收得起这幺重的礼?
「拿去吧!」笑了一笑,赵平予那张满布麻子的丑脸,此刻在绛仙眼中,当真是帅的无以複加,连二师兄都比不上,和方才受媚毒所製时的错觉不同,这一次绛仙可是当真这幺认为的。「药物用以治病补身,有人用才有效果,不是用来当作古董的。平予既然还未艺成下山,这两粒『还玉丹』留在身上就没什幺用处,给师姐服下补气健身,也算是报答师姐对平予一向的照顾。」
「那……」原本绛仙还不想接过来,但看绛雪拔毒之后,神气甚是委顿,不由得想先给她补补,这才从赵平予手中取了一粒,食指指甲微微用力一剖,从当中分成了两半,一半喂了绛雪服下,另一半则是自用。「绛仙收了一颗,算谢了师弟的人情,这一回绛仙当真欠了你不少呢!」
「自家师姐弟,算不得什幺人情,师姐不用放在心上。」
「对了,」服下了『还玉丹』,绛仙和绛雪两人随即运功行散药力,这『还玉丹』效力当真不弱,虽然只有半粒,但两人运功不久,白皙的肌肤中便浮起了些微的血色,显见药力化入经脉之后,体内情况大有好转。运功完毕后的绛仙伸手一扶,将绛雪软倒下来的身子接住,让她在自己怀中晕睡过去,这小妹子功力不如自己,方才情急之下毒又中的深,可真难为绛雪还能撑到现在才倒下来了,「那两根……两根被拔出来的毒,师弟你这般珍重收藏着,是打算做什幺用?」
「这个嘛……」
赵平予嘴角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,那种神情可是绛仙绛雪两姐妹向来没有从他脸上看见过的,既带些顽皮更多些邪气,「绛仙师姐,关于师姑……平予想向你打听一件事,成不成?」